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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还是钱的事，再次翻腾出来。

守着工资过日子，显然得不到许多同仁的认同。开网店、做兼职、办辅导班、承包农田甚至开三轮车大街上揽客，还打出“上班休息下班挣钱”的概念。获取额外收入，房卓俨表现得极为迟钝，一向觉得钱多钱少够用就行；吃好穿好没有标准，即便评上更高一级职称也仅比同事多使几个钱而已，除了能显摆一点虚荣没有任何意义。有人邀许文欣联办辅导班，房卓俨代她拒绝了。平日在学校忙得团团转，休息时间挣外快，损伤身体得不偿失。好似一生能挣多少钱似有定数，顶多日子紧巴些，有时间放空自己也挺惬意的。有工作干，有好身体比什么都强。

当年，二中出来的孙峰就在陈庄小学。孙峰家属一头沉，媳妇居家务农，两个女儿，算得上靠他一人工资过活。孙峰周末靠三轮拉人挣俩油盐，最近迷上保险业务。陈庄村被他拉遍保险，收益几何，房卓俨并不清楚，唯一知道的早上第一节孙峰所带的班级语文课没有老师。房卓俨给班级学生安排完作业，候在校门口。孙峰摩托息着火推着朝学校过来，见到房卓俨站在门口，欲转身离开，忽而硬着头皮迎上来。“遇见熟人说两句话，误了上课时间。”准时上课是教师的天职，房卓俨面色阴沉：“来我办公室。”

房卓俨办公室的老板椅上方，各种学校的制度、办法，学生教师一日常规。老板椅上的房卓俨呆呆地望着对面的墙壁上“非宁静无以致远，非淡泊无以明志”于波涛奔涌的海浪之上，翻着沫似的浪花。浑似忘记孙峰坐在他的对面，房卓俨平静的表情下面此刻五味杂陈。曾经二中的情分，对孙峰家庭状况的体谅，都让房卓俨不忍心对他下手。

“我先发动他家孩子回来上学——这次没动员他入保险……昨天晚上觉睡晚了。”

房卓俨看着孙峰语无伦次的辞锋，开了口：“你准备怎么办？”

“以后下工夫上课。”

“你还想怎么样？你媳妇在学校干活，吃住在校，你反而住老家。第一次迟到么？教师的天职呢？”

孙峰低下头，想什么估计只有他自己知道。房卓俨知道不能把谁怎么样，还是觉得言到为止。本来想借此来个雷霆之怒，批他个体无完肤。瞬间觉得，他就那样了，人的脾性与生俱来，正如猫改不了抓鼠，鸭改不了游水。

房卓俨叹了一口气：“你去吧！”

秋天，孙峰调出陈庄，媳妇还在学校做杂活儿。

依温主任的设计，陈庄两所小学应合并为一所，集中力量办好一所完全小学。房卓俨很支持温主任的想法，原因有二：原校址局促窄狭没个学校的样子；简易小学不利于课程学习的通盘教研，五年级学习的内容与六年级由于交流的少接不上腿儿。与支书的联系成了房卓俨短期的主业。

支书同着几位村干部说：“卓俨你看，位置选两校中间咋样？”

“挺好。”

房卓俨嘴上说着，心里打嘀咕，陈庄小学算得上多年老校，原校址所在村庄远近有名，从小学出去的在外名学生也多。位置毗邻省道旁边，相比两小学中间的庄稼地新起一座学校，估计愿意的群众不会太多。

村主任接话：“新学校不宜距原校太远，群众接受不了，要知道新建学校要争取上级拨款，咱得靠在外人员帮忙。”

“联系联系再说吧。”

选址上有分歧，实地操作的时候估计难度也不小。

温主任对这件事很上心，“卓俨哪，村里考虑成熟没有？”

房卓俨哪里敢催支书，但又害怕温主任认为棚架领导指示。

“正在去支书家的路上。”

收了电话，忙驱车到支书家里。

“选址还定陈庄小学周边，具体工作由村主任来办。”

房卓俨马不停蹄赶往村主任家里。村主任刚从烟叶大方回来。

“大哥，我还问学校这个事儿。”

村主任是房卓俨绕了很多弯的老表。

“老表，我选中两块地，小组的菜园和村后的麦地，你参考一下。”

“我参考还不如给温主任汇报。”

“温主任实诚，指得住。UU看书 ｗww.uukanshu.com”

房卓俨给温主任电话里简单汇报完。温主任几乎眨眼间就到了学校，村主任带着温主任看了两块地。温主任倾向于村子后面的麦田，麦田地块够大，地处旷野之中，视野开阔，利于学校封闭管理。

“温主任，我原话汇报支书。”

“主要得听支书意见。”

支书没有意见，村主任联系村民小组，一小组组长说：“地主要是一组二组的，不能白用吧。”

“项目来了，地方配套用地。村里比杨白劳都穷，只能挪地家家把地集起来。”

相当于家家捐地盖学校，“那用地总得给点补偿点吧。”

“什么觉悟。”

“学校是国家的，地是老百姓的，为啥就不能要补偿。”

“有意见找支书。”

“一会就去。”

隔一周，温主任来学校：“村里准备的咋样？”

房卓俨把村里的意见和村民小组会汇报一下。

“我给支书联系。”

温主任掏出手机：“老弟呀！还是问那个事儿……”温主任边说话边往偏僻的地方走。

一阵过去，温主任回来。“卓俨，那就这样说，我先回了。”

房卓俨不知道内容也不敢贸然问，“啊啊……”连连点头，送温主任上车。

周老师嘟着嘴：“村里遇这几个孬货，啥事也办不成。”

同样的话听多了没意思，房卓俨没好气的说：“周老师，哪个村没个刺茬。”

周老师笑笑，“这年头好事不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