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局外人(1 / 1)

闹钟响起，我仍闭着眼睛，用双手在枕边摸索装着超响外放喇叭的手机。握在手里后，我调高了靠枕，半坐起来，看了一眼时间，6点整，下意识的开始翻找衣物，却突然记起今天才是中秋假期的第一天。拉开窗帘，看着灰蒙蒙的天，玻璃上还挂着稀松斑驳的雨点，看来今晚的月亮也恐是难得一见吧。至此，突然记起了一个笑话，五年前，也碰见过一个年轻人，他自诩是这人间的月亮，兜里揣着陈年的浪漫和晴缺不定的惆怅，只是这会儿再从镜子里看他，不修边幅吊儿郎当，除了那一头发量，一丢鲜活的生机气象都和他扯不上。

盘好头发，赤着脚，坐在窗沿，打开了大约一拳开的缝，等着那长风狭裹上几滴雨向我扑来，给我灵台方寸一点清净，望着昨晚摸黑回家的那条巷子，接客到深夜的我，在电线杆下呕出的污渍甚至都未干透，三五条流浪狗开始勾肩搭背的去逛一逛这节日气氛是否有剩余的残羹，只有房顶的猫窝在檐下，任凭几滴雨落在它的毛发上也不挪窝，闭着眼，听着这巷子的风言风语。这一刻，我有点羡慕狗子，也有点羡慕猫。这会儿我支起一根烟，含在嘴里，轻轻的审度着过往的年岁，其实我本身是个一点也不矫情的人，一米八的个，一百八的体重可以说是很稳重的人吧，只是碰到恰当的天气和风声所构陷给我的局，总让我不小心演了进去。

时年二十二岁有余，我下意识的发现我有点厌倦了老家的环境，其实也不能说是厌倦，是一个人呆在舒适圈久了之后，开始对自己的创造力保有质疑和滞后的错觉，当然，起码那会儿的我是这么觉得的。我会觉得故乡的太阳和月亮很旧很旧了，它们每天都走同样的河流，爬上同样的山丘，在落在我家阳台上的时候，在倒映在我二楼窗台的时候，我甚至可以感觉到它们的虚弱和拖沓，远没有我七八岁时那会儿的风风火火了，所以毕业后，我打算去看看外乡的风月，看看它们这些年的疲态是看过了什么样灯红，还是尝过了哪家的酒绿。

出发的那天，我记得我妈给我备好的行李里有件特别惊喜的玩意，一个密封袋里装着约摸二两的土，和一个矿泉水瓶。叮嘱我，“到了那边，发现水土不服的时候，就把土拿出一点和咱家的井水混着喝了，就好了，要记得，千万记得。”我映像中我妈妈是个种花种草特别厉害的人，我家的扶梯口，院子里也常一年四季开着形状各异的花，可能在我妈眼里，种花和养人一样的吧，有合适的土壤和水源，伺机间接的肥料进补填护就会长的很好吧，其实那会儿我对妈妈备给我的“水土”有我自己偏浪漫主义的见解，那就是把根系在故土里生长，躯干和思想才能正直且具备独立性。不愧是我妈，是有点像教过两年书的人。

噢，对了，我叫陈涵，一个种在福建长大，正在去往重庆生长的一棵“树人”，至于为什么非得是重庆呢，我回答我爸妈的原因很简单，一个蓬勃发展中的直辖市，且物价远低于其它几处胞弟城市，这不比起北上广深香多了，主要是重庆还是作为一座自然灾害风险低的陪跑帝都，生存压力也没那么大不是。实则少年怀春，且蜀地自古就是美女如云，也是我不告人的理由之一。

三月末到的渝州城，其实说实话，来到这的头半月，山城给我的感觉可比我来之前给它安插的美好画面差的多了，并没有团花紧簇，夜如白昼。常出勤的两条公路铺着薄薄的绿化带，隔三差五的距离，就立上一棵瘦如稚童胳膊大小的桃树，后来也有的是开出白花，我才知道当中也有梨树。来到这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个简陋的洗车行里当个洗车工，一边工作，一边学着驾照，前后做了不到两个月就换了新工作，倒不是因为苦，是我妈跟我视频通话的时候，嫌我总是脏兮兮的，衣服裤子上也总沾着机油，洗也洗不干净，说是要知道受这罪何苦跑那么老远，我笑着不说话。第二份工作是去到酒店当服务员，有时候伺候包间的时候，运气好点能收点客人的小费，大多数时候是要伺候大堂流水席，聒噪的方言也常常让我出错，一个月里不多，也就上错七八道菜，熬到驾照考完后，我也辞掉了服务员的工作，UU看书 www.ｕuｋａｎｓhu.com我想，是时候开始找份我妈妈认为的体面的工作了，其实也就是坐在办公室里，风吹不着，雨淋不到，大热天的有空调就好。

想起小时候我爸问我想做什么，在长大以后。当时我脑袋里也没有具体的想法，但是讨厌的工作是有的，一个是能把东西说出花了的，常指鹿为马的推销，销售一类的工作，另外一种就是老师。我自己本身是十分尊重老师这个职业的，为人师表也好，为国为民也好，作为传播知识解惑疑难本身的一种载体，这个职业在我心里的地位是相当高的。只是我，因为我太了解自己的尿性了，要我一天天端着，在三尺讲坛上，躬着腰，赔着笑脸，不能说脏话，时刻以儒雅的形象育人，是万万做不到的。与其说是我讨厌老师这个职业，倒不如说是这个职业里有臆想中完美的自己，我讨厌，仅仅是因为我做不到而已。

很快，我离开了酒店去了一家广告公司上班，说是广告公司，其实大多都是接些中小型商铺开业的策划，和后期的激活市场活动的方案。当然，刚开始到我手里的工作更无趣，居多都是为些小铺子设置标语呀，店铺logo呀，取好听的店铺名呀……想来我这点文化水平也就够格做这些琐事了，精细的大活我想也是怕，怕砸自己手里。一直这样，风平浪静的过了快一年，一直到二零一七年开春的时候，命运的齿轮开始在我身上转动。

“陈三岁说，月的末梢有些发黄

应该是空洞了很久的余光

至于为什么凝望

只有等到人老珠黄的时候才能拆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