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成为半个蜀人(1 / 1)

早几年回家过年的时候，我妈老是用惊讶的表情看着我，一会儿说我皮肤好像变好了，一会又说我好像长高了，一会儿又心疼我好像瘦了……其实挺大岁数的人了，个子哪能说长就长，原因是妈妈年纪大了，腰开始躬了。

22岁出门，24岁第一趟回家过年，想着给爸爸妈妈惊喜，就没提要回家过年的事，瞒着家里，直到年三十才现身，一屁股坐在年夜桌上，把行李扔在地上，是那种很用力的扔在地上，我妈听见声响，以为来客人了，顾不上锅里炒的菜，急忙出来看看谁大年夜的来拜访。看到我的一刹那连蹦带跑的到我跟前，捧着我的脸又是摸又是掐的，我接过我妈的手，看着刚被油烫起的水泡，心里一顿自责。我妈一边敲打我一边说“干嘛不提前说要回来，楼上的床还没铺被子呢，啥准备都没有……”我笑着说“不是打算着给你惊喜的嘛，提前说，你不得老催我，大老远的还让你去机场接我吗，怪冷的天……”我用余光看了看我爸，我爸刚掺着奶奶的从里屋出来，二话没说的就上楼去了，我接过奶奶坐在饭桌上，唠着家常，厨房里，妈妈忙的热火朝天，小妹在里头乖巧的打着下手，不一会儿老爸下来了，说床给我铺好了，先把行李拿上去吧。然后低头交代了我几句，大致内容就是下次回家不要不声不响的，我提前半个月说，我妈和我奶就能提前半个月就开始乐呵，我问我爸你呢？我爸没说话，就看着我，会意的笑了笑。没呆几天，我又出发要回重庆的路上，我妹妹跟我发短信说老爸看到我行李箱里的烟，有点不开心，因为我爸是不抽烟的，所以，他打小也不让我抽，我自责自己没有藏好那些在异乡时见不得人的习惯。没当面说，我知道，是我爸是给足了我面子，更不想破坏久违的团圆年味。不像我现在提前半个月打了招呼，我爸还要打趣我要是一个人就不用回家了，净养闲人，挺大个岁数了，不去组个家庭过日子，还来打扰他一家三口团圆～

开完年，我所呆的公司也时来运转，接连收了好几个订单，虽然不大，但是在靠着老总忽悠吹嘘的本领下，报酬商洽的十分丰厚。有时候你不得不佩服有些人，钱活该他赚，没毛病，换我是说不出来那些没羞没臊的话的。然而，我的主线故事，也恰恰是从这开始陡然开锋落笔。

那天我跟往常一样，早上早早就起了，对着镜子，打好领带，调好今天要假笑又不显的造作的嘴角弧度，去应付日常工作。刚到公司，隔壁戴眼镜的小林就开腔问我“小陈，你猜今天是不是有什么贵客来，老总平日十点都算来的早的人，今天比你我都早到了，还在会客厅里喷香水，亲自沏茶布置座位。”我抬头看看表，六点二十，照常七点半才打卡上班的呀，属实有点反常。“这鱼，估计来头不小，那老狐狸下什么饵，我要去看看。”说罢，我起身往会客厅走去。正好迎面碰上出来的老总，好家伙，西装笔挺，脑门锃光瓦亮，连身上的烟味也没有了，精神抖擞，状态出奇的在线，我愣是惊讶到了。他把手里的策划案顺手递给我，嘱咐我要打印12份，然后整齐摆在会客厅的每个位置上。切记要整齐摆放，不要出什么差错，他要去接重要的客人了。我点点头，拿起策划案撇了一眼标题，冷链物流园招商指南方案，再翻开里面一看，好嘛，如出一辙，没有新意，更是对标不对本，全是平日里的老掉牙策划，心想也没我啥事，照惯例，这种咔位的单子注定跟我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于是就按交代好的把事情做完，把策划案摆在会客厅里，就退出来，忙我的街头小广告了。

这会手机响了，这么早，谁会没事打给我，低头一看，来电号码是汪城。我起身去卫生间接听。“怎么啦，会想起给我打电话，这么早，不怕我没睡醒？”我问到。

“打上学起，你就是全宿舍起的最早的那一个，别人醒没醒我不敢保证，这个点你要没生什么大病，怕是开始工作了吧。”他调侃到。

“去你大爷的，你就这么咒我的，有屁快放，我赶方案呢。”我回到。

“也没啥事，下个月童木结婚，我收到邀请了，正好，学学你，提前动身来看看，顺道也来看看你。”他回到。

“看我，空着手来的吧，你说你，人家都要结婚了，你还缠着人家不放，你都二十四五，虚岁都二十六七的人了，能不能豁达点，看开点，瞧你那点出息。人家结婚，你提前来暖场熟悉场地吗？”我说到。

“那咱也是收了邀请函来的，名正言顺，合情合理，有何不妥，再说了，就当旅游踏青了，重庆可是个好地方，不然你也不会一呆就是第三个年头。”

“坐飞机还是高铁？一会把位置发我，赶趟了我去接你，不赶趟，你就个人溜达，踏青嘛反正。”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回去办公了。没一会就收到短信提醒，大致内容是他所乘坐的航班将于15点25分在福州长乐机场起飞，经停武汉天河机场，预计在19点50分抵达在江北机场。心想着他这都多少年了，还没个正经，一副闲云野鹤惯了的糙汉，可他娘的骨子里偏偏是个痴情种，你说怪不怪。我上好19点去机场的备忘录，回头琢磨着今天这位金主，心里嘀咕着，这单子万一要落我头上了，我估摸可以休半年的长假了，带薪那种。

八点左右，楼梯口有了响动，领导带着一伙脸色不算好看的人径直走进了会客厅，我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难搞二字，也是，那么大的一个仓储物流园，若非有难处，何苦找到我们这家三流的广告公司，我猜准了他们是纯碰运气来的，能解决也好，可以省了大价钱，解决不了无非就是浪费一上午的时间，没什么损失，毕竟不浪费这一上午，他们也未必就能等来一个合适的方案来弥补自己招商滞后的问题。

结果没有出乎我的意料，老总没多一会儿就从会客厅里出来了，喊着要AB两组的组长进去帮忙介绍一下计划，我想大概率是拍马屁那套行不通了，因为人家不是来听他溜须拍马的，跟平日里来的小作坊不一样的，人家要的是眼下能拆船过江的方案，不是无脑一顿吹。A组组长躬着腰进去了，我回头找了找我的组长，半天没发现人，估摸昨天喝酒抢单子喝麻了，起不来了吧。老总径直走到我面前，把组长的牌子挂到墙上的胸前“一会儿进去别乱说话，该鼓掌鼓掌，该点头点头，来福昨天喝多了，今天来不了，你就先替他位置去里面做会儿吧”领导说着。

我是一脸懵逼，难道纯因为我形象好气质佳，自古拿秘书当花瓶搏人笑的有的是，拿我当哑巴陶瓷罐摆里头效果能一样吗？我沉默着保持怀疑态度。

先是A组组长程勋明按部就班的把策划案里的内容从头开时娓娓道来，我打量着稿子里的字字句句和他念的字字句句，有心想找几个二者不重合的段落字句出来，愣是半天没找出茬。除了有感情，这发言还真没什么可以说的了。纯字面意思，没的说了。我看了看领导一脑门的汗，再看看那伙人上了保险的眉头锁的不是一般的牢。大约念了三页纸后，第四页还没来得及开头，对面领头的喊停了发言，说了一句让程勋明脊背发凉的话“你要是觉得把整本内容念完就能接我的单的话，你可以停下了，我有眼睛可以看的，头三页除了照抄网上对我企业的综合看法跟评价，一句建设性的话都没有，想必贵公司不该只有这点能耐吧”

我放下手里的文件，看了看老大，也看了看勋明，见都没有得到两者任何一丝眼神上的应允，我便直接对视了对方领导，在寒意十足的目光里我接到了他的眼神里的信号，他指了指我，问我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

我慢慢的踱步起身，关掉了投影屏幕，轻声的问“您好，我想发表一下我的拙见，其实要了解一家企业的文化和理念光从记者和网络上的信息去体会是不太全面的，因为他们写的他们看到的只是您想让他们替您发声的，关于内核思想和布局只有您最清楚，所以我想听听看您是怎么介绍自己心中所想的蓝图，我们方可对其症，拟一套适合的方案”其实我就想问问他所求的东西是什么，我才能知道我给的答案贴不贴合他的心意。

“不瞒贵公司，在此之前，我先后拜访了六家广告公司，所说的内容与其刚才发言的内容并没有太大出入，我们坐在这里是寻求发展，不是听吹嘘之类的空话的，如你们所见，我公司耗资数亿打造的物流园区，是立志要做西南第一仓储及买办的综合市场，条件硬件都花了大量的精力和财力，就是招商这一块迟迟未见回报，我眼下所急的是这么大一块工程目前是只出不进，实在是能做的都做的，未有起色，所以我们才来此听取宝贵的建议和意见的。”说完，也是未见他有片刻表情放松的意向。

“一个企业的核心竞争力该有很多方面的体现，就像一只储水的木桶能存下多少水，并不是看哪块木板更华丽结实，恰巧要看最短最弱的一环出现在哪，一个企业的框架是复杂且繁琐的，要我纸上谈兵，一语中的高谈阔论，想必也不是你愿意听的答案，可否给我们公司一点时间去重新了解一下贵公司的规模和利弊，好规划一份扬长避短的方案，届时如果方案不合您意，再取消合作也不是不行，眼下可以拍胸脯保证次日就能给出解决方案的广告公司可能有，但想必也是盲人医生抓药，瞎治病，起不起效另说，耽误更多时间和精力就划不来了，您说对吧。”我看向他的目光里有了些许缓和的余地，我便觉得有戏，其实跟我们照镜子一样，自己很难看见自己的不足之处的，因为我们听自己爱听的， wwｗ.uukansｈu．cｏm看我们爱看的，享受我们爱享受的，关于不足，我们很难做到虚心接受。同样的，我只有知道他们企业的不足，我才能帮他们改进，甚至谈发展。

“好，那我们再给贵公司一周的时间，如果有必要考察我们物流园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开绿灯，随时欢迎，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招的来商，万事好商量。”终于从他的眼里看见了一丝愉悦……

领导跟在身后一路轻拍马屁好声好气的送他们出去，我起身刚要相送，两眼一黑，倒地昏睡过去了。等我醒来，就躺在医院里输着点滴，看着冰凉的液体灌进我的血液里，胃里一阵翻腾，想起一早买的那碗没来得及吃的小面估计都坨成块了，我抬头看看手机，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我推了推趴在我腰边的灵洁，要她喊护士来拔针，我差不多没事了，可以回去上班了。她见我睡醒了，可劲摇我的手，问我怎么了，突然就晕倒了，我拍拍肚子，说是老毛病了，胃炎，加上早上愣拉我去开会，害我早饭没吃上，本来昨天晚上就赶稿子赶到一点多，晚饭早饭都没吃，就饿过去了。她说可以多休息下，不着急的，领导说我保住了单子，身体可不能出什么闪失。这老狐狸，怕是单子看的比我重吧。“没事，我的身体，我了解，走吧，我们回单位吧，我晚上还要去接朋友呢，得赶回去把下午的活干完。”说罢，我就拉着她出院了。

坐在后座里，摇下车窗，看着桃花簇团的开，这要比我刚来的时候看到的枝丫要粗太多了，想必它们也和我一样吧，慢慢的在这座城市里扎下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