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告别是首离歌(1 / 1)

婚礼结束后，镪子就买了当天晚上的票回去了，得咧，没白来，走的时候起码还给我留下了账号密码的所有权限。只剩汪城了，没有工作，没有目的，现在甚至都没有目标，在卧室里躺尸了两天，也真给我省钱，酒吧，会所是一处也不想去，可能不同于小年轻的吧，这个岁数的大男孩处理负面情绪的办法不多，最好的就是躺平，用时间的轨在自己的身上压几个来回，直到故事里的人和事都变的单薄，无关痛痒。

我拖着笔记本，躺在阳台上，看着去年摆上去的那几盆多肉，跟我一样，近来都苗条了许多，只有绿萝不太介意我把他放在什么位置，长得和放客厅里时一样茁壮。我泡了杯糖水，倒了一点到多肉的盆里，我此刻还在想，一盆植物的健康都写在它的宽厚和繁茂上了，那一个人的幸福是不是也能体现在胖瘦上。不经恍然大悟，好像我身边的小胖子们都把日子过的幸福感十足，相反的，像里屋躺平的那个少年，常年流浪的，无根可扎。也许天底下的最值得被羡慕的事，就是胃口好和睡的香吧，巧的是，这一点我和汪城达成了共识，不但巨挑食，还爱熬夜，一个自称要照顾着历代星辰，一个就是单纯爱熬，因为我们这类人都喜欢在见不得光的夜里，安静的想一个人或者密谋一些事，都会显得特别有味道。说这话，倒不是说我讨厌白天，我一样热爱生命里的每一个时辰，只是夜晚，它与我感性的人格会相处的更融洽。

我趴在办公桌上，看着手里的活忙完了，便摸鱼打开了那个账号，看看这几日没来得及回复的消息，果然，还是我自作多情了一点，并没有很多没来得及回复的消息，只有零散几个说喜欢的，我一个一个迎合着回复，说实话，照我的尿性，我能在这会儿一条一条的回复人家，也是中了邪的，可能就是想把账号做起来吧。当然还有些在评论区打卡晚安的，想着人家是晚上留言的，我大白天也回个晚安有点不合适吧，于是就逐个回了个早安～发现一个手里托着月亮的账号，已经连续给我问候了一个礼拜的晚安了，此时，我还没意思到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悄悄的转动了～

其实来重庆后，无论性格还是脾气我都收敛了很多，以前那个傲慢，充满偏见还愤慨的少年正被这儿的高楼大夏渐渐掩埋。像民谣诗人歌里唱的那样，层楼终究误少年，自由早晚乱余生……贪恋自由的我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也不知道算好还是坏，只是觉得在不熟悉的环境里，以示弱的姿态或戴上一副圆滑的面具，会比较容易合群一点吧，总不能跟汪城一样，用一张万年不变的脸去挨这世界无数响亮的巴掌吧，我做不到这样，因为生活的本质就是想方设法的将自己投身于泥沼里，与大群体一样趴着苟活，不做冒进和突兀的人，模仿着别人的平庸和让自己尽量看起来庸碌一点，慢慢地，周围的人会嗅到你身上有大概是同类的那种味道，他们不会高看指望你，也不会轻视打压你，偶尔可以灵光乍现一回，不让人群彻底把你遗忘，在低期望和高下限的生活环境里，混成第三种人，一个囹圄在泥沼里却根系得以蔓延生长的那类人。在这一点上，说实话我跟镪子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很像，以至于在我俩聊天沟通或通力合作的时候，基本不用太多的言语去诠释，相反，和汪城一起相处时，做人或者做事，我都先要把自己调到他那个频道，才能去试着沟通互相理解，二十四岁的我无比佩服他的勇气，那股只要我脊梁没被压弯就绝不走人间歧路的斗士精神。

下班回家的时候，车子还没来得及发动，我就收到了汪城发来的短信，说他要起身去下一个城市了，因为重庆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起初憧憬和期待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童木而已，如今这个城市的土地，已经没有他可以扎根立下的原因了，所以想去其它城市看看对不对自己的脾气，碗筷都给我洗干净了，床单被褥还在洗衣机里，回来的时候记得晒。我把车停到路边，抽了一支烟，没有留他，也不想去送他。因为我从小就是个讨厌分别场景的人，我甚至无法说服自己接受那种从喧嚣回归平静的心态，跟百年孤独书里最广为流传的那句经典一样“生命里所有过的灿烂，终究是要用寂寞来偿还。”看来汪城他是有点理解我的，毕竟从小玩到大，这点默契还是有的。来时丝毫不忌讳的点名喊我去接，走时就连一句再见都说不出口，也许，这才是男人之间最烂漫的道别吧，不把背影留给你，不让你看着我消失在人海里，甚至祝福和期许都避着不谈，因为像许愿一样的吉祥话在成人的世界里很多余，完全没必要，我们都只是在世界里努力修行的人而已，待功德圆满时相聚，一个拥抱抵过千言万语。我拿出手机，记录此刻的风景，让山城的余晖去为我落款。

没有特别的意思，就想让他知道，他没细心感受过的，这座城市的好。无论是重庆的人也好，花草树木也好，不是一朝一暮就可以看完的。出发也许是对人生及时行乐的一种态度和活法，但寥寥数眼是望不穿自己心中裹的严实的答案的，无论山高水远，他们要在一个土壤之上和河道之中花去的时间都是成百上千年来做到位的，哪一座城市都有它的四季，哪一个人也都有他的生老病死，耗在世上的冷暖也是有数的，找一个爱你的人，天涯海角都是归家的路，而爱一个与己无果的人，哪怕是三村五乡也是出入无门的。有时候会觉得世界不太公平，明明迎面而来的晚风是暖经热髓的，可也总有人因为这扑面而来的温柔灼伤了自己的眼眸。

和老家的日落不同，行车在回程的路上，我会亲切的感受到重庆绵延的群山提前截获余晖的温柔，我会看见这日子在离开太阳后，一秒一针的衰落，接着楼层，路灯一盏接着一盏的通明，行人来去匆匆，逐渐醒来的四肢百骸将白日的宿醉一扫而空，清醒后才察觉到这一日里，不过是陆续喝了几杯咖啡垫过肚子，想着家里那闹人捉瞎的场景已经不在，便不着急的上楼，将车停好后，走进一家没什么人气的老面馆。说它是老面馆也不大恰当，因为店是新的，只是煮面的人是对花白了头发的夫妻。我坐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舀了碗桶里中午剩下的地瓜粥，衔了两个馒头，等面的时候也慰问了一下肚子。看着路边的流浪猫在店门口来来走走，试探步的踩进踩出，像顺应了自己好奇的天性又拘礼于门店主人的未经允许，有别于路边成群结对的流浪狗，只是一个眼神交接上的不确定便不在摇尾乞怜，浩浩荡荡的去往下一家讨口吃食，是狗更通人性一点呢，还是落单的猫更有自我修养一点呢，反正，仅在此刻此时，我更偏爱于礼貌的一方。我将煮好的面哗拉两口，剩出几片牛肉和荷包蛋打包出来，一路上慢悠悠的撕下一截一截的火腿肠，让它跟在我身后，在相对安全且没有那么多人来往的花圃底下，我撕开打包盒，然后向后退了两步，等待它对我放下跟它遇到过的大部分的人类所保有的成见，过来果腹一顿。向前走了五步，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抬头看我是否还用准许的目光看着它，我再次往后退了两步，它才一路小跑的上前舔食，我席地而坐，一会儿看看它进食，一会儿看看天边快烧完了的云，瞅着这几步距离，像极了我初来此地的样子。和所有人保持着适当的距离，等待着所有人眼里的准予，生怕自己的根系在这片土地扎下的时候，盘绞到了别人的生长轨迹，我妈常对我说，出现在别人的世界里，要像一份礼物一样给人以温暖，以惊喜。从小到大我都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直至这会儿看着猫把残羹吃干抹净，一边舔舐自己的爪子一边看向我喵了几句，我才知道，也许我妈要表达给我的就是这样不吝啬的给予吧。我坐起身，正准备去收地上的打包盒，它看着我走来立马掉头跑开了，我摇摇头，所以一顿饭的交情还是不足以让你放下对我的偏见呀，也是，人心中的成见都犹如一座大山，何况是一只没来的及长出慧根就被遗弃的流浪猫呢。

回到家，晒完了被褥，我轻手轻脚的推开汪城的卧室，除了下午开窗通风还未散尽的烟味以外，一点他生活过的痕迹都没有留下，这小子有这手段不去当刑侦警察真是可惜了，要知道，连床头柜上摆的灯具闹铃和烟灰缸也都是干干净净摆回了原先我所摆放的位置，卧室的地板和客厅的地板也都擦的锃亮，冰箱里的肉和菜也用保鲜膜包裹分隔开了，上面还用潦草的字备注了它们周期腐坏的先后，示意我先吃什么后吃什么，我环顾一周，只有冰箱里的白酒不见了，同时占在它的位置上的是两瓶牛奶和一盒大红袍茶。我在心里嘀咕着这小子，看着邋邋遢遢的，怎么跟个老妈子一样细心，不经觉得童木这看男人的眼光是真的不咋样。哎，奈何他做了那么多事，也架不住她两眼空空，不起一丝波澜～……没等感慨完，腹部就一阵紧缩式的痛，熟悉的痛觉迫使我转身回卧室躺着，我随手拉开我的床头柜，摸出一盒还没开封的达喜，我记得我之前吃的应该只剩两片了呀，我起身，把抽屉完全拉出，眼眶瞬间就湿润了，发烧感冒，头疼脑热，腹泻腹痛，胃酸胃胀的药都整齐的排列在抽屉里，感动的是角落里居然还立着一盒巧克力，酒心的……我下意识的掏出手机给他打去了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吃完药，我提着笔记本和烟趴在阳台上，反思我在他身上狭隘的解读，原来他才是像我妈说的那样像份礼物一样的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与之前我无端揣摩他的思想价值大有出入，或许我们都在离开彼此的这几年里成为了更好的人，而他想让我看到他的那一面，不过是我曾熟悉他的那一面而已，有些温柔是把自己的初心留给故人的， www.uｕkａnshu.com有些误解也是留给旧人关心和问候的，而我作为一个不合格的旧人，眼里的滤镜却从未摘下来过。看着无端起雨的夜色，我竟没有起半点躲避的念头，只是觉得这场雨我该沾点湿在身上的，只一夜之间，过去小半个月热闹的烟火气十足的氛围感就悄然的收了声息了，我果然还是不适合离别，一个在孤单星辰里熬万家通明灯火的人，原本是可以习惯这种生活的，只是因为和比眼前这良辰美景更真切的人呆过一段时间的原因，我方才觉察到，我所熬的夜不过是鸡肋而已。

“本来想付房费给你的，想着你不要，就打算偷偷塞你床头柜里，然后发现你一抽屉的药盒，居然没几粒真药，我就合计给你补齐……”汪城猜到了我想来电说什么，可能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吧，就发了简讯。

“你这是把我一年的健康状况都透支给了药店吗？”我口是心非的回复到。

“自然不是，怕你用的上，更希望你用不上……”他回复到。

我把谢谢两个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终换了一句他的口头禅，“日他娘的坟，我竟说不出话来。”这句话在旁人看来不太文雅，略显粗鄙，但只有他知道，这句话，抵我心间万语。

他淡淡地回了句我时常挂在嘴边的那句“德行～”

《领养》

“阿婆吆喝着一锅香花粥，

流浪猫在老巷里停停走走，

老路里逛过一周，

喂饱猫也顺带喝两碗粥，

等着被你收留，最好在四月走后。”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