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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中间是一张台面宽大的长桌子，上下两边摆放着扶手椅子，扶手椅子后面的墙边有一排折叠椅子，看上去像是为了召开部门全体会议临时摆放的。
就像学生在学校上公共课时习惯坐同一个座位那样，同事们一走进会议室，就下意识地走到自己的“专属”位置。小组主管和资历深的客户经理在长桌子旁的扶手椅子落座，其他人则坐在他们身后的折叠椅子上。费凯文和乔安娜坐在面向门口的长桌子中间位置，表情认真地聊着什么。
我站定脚步看了看，发现靠近门口的那几张折叠椅子没有人坐，于是就在第一张折叠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可以坐你旁边吗？”突然，有人向我搭话道。
抬头看去，发现说话的人是周佩琳，她是业务二组的销售助理，小个子，圆脸微胖，短发齐肩，给人一种跟谁都聊得来的感觉。
我伸出左手，手心朝上。“可以，请坐。”
“谢谢。”周佩琳眯眼一笑，坐了下来，“你刚才去唐总办公室啦？”
“嗯，去报到。”
“唐总怎么说啊？”
“没怎么说。”我耸耸肩道，“他叫我参加十点钟的会议。”
“然后呢？”
“我说好，然后他问我有没有什么要说的，我一时紧张，说没有，接着他就叫我出去了。”
“紧张是正常的。”周佩琳会心笑道，“唐总的脸色很难看吧？”
我想了想，“有点。”
周佩琳点点头，露出别有意味的微笑。“一会可能更难看噢。”
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唐纳德便拿着一沓资料，一脸阴沉地走进了会议室。我和周佩琳的对话中断了。
唐纳德走到长桌子右边的上座位置，拉开椅子，缓缓坐下，目光在我们脸上一一扫视而过，彷佛是在确认人员是否都已到齐。
霎时间，会议室被一种紧张的气氛笼罩起来。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靠门口的这几张折叠椅子没有人坐了。
“早，各位。”唐纳德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干巴巴地开口道，“今天周一，相信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新一周的工作。”
没有人接话，唐纳德似乎也没有想要任何人接话的样子。
“但是，在你们开始新一周的工作之前，我想先让你们看看几组数字。”唐纳德侧脸看向坐在邻角位置的秘书何黛西，“黛西，把上个月的KPI统计表打开。”
何黛西手指轻触鼠标，会议室左边墙上的投影幕布随即显示出一张彩色柱形图。
图表纵轴显示区间数值，横轴显示月份，每个月份上都有一深一浅的两条长柱。图表右侧的标注提示，这是贷款发放的统计表，浅色长柱代表月份目标，深色长柱代表实际完成。可以看到，深色柱子的长度明显比浅色的短。
何黛西一连点开了几张柱形图，中间给大家留了足够的观看时间。每张柱形图对应一项具体业务，但感觉每张看上去都差不多，而且有点像我刚才在唐纳德办公室里窥见的那些。
看着看着，我蓦地反应过来，扭头看向周佩琳，只见她缩了缩脖子，露出一个“这就是我说唐纳德一会的脸色可能更难看的原因”的表情。
“怎么样，你们看出什么问题了吗？”唐纳德语调平静地说，但背后似乎隐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其实，问题显而易见——五月份的所有业绩指标均不达标。
但会议室内一片缄默沉静，只有天花板上的空调吹风口发出的呼呼响声。
“看不出吗？”唐纳德扫视一圈，目光一下子严厉了，“那我来告诉你们吧，问题就是五月份的KPI，没有一项是达标的，你们每天都在干些什么？”
所有人都垂下眉梢，嘴唇紧闭，彷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突然间，“砰”的一声，唐纳德拳头攥紧拍在桌子上，所有人的肩膀为之一颤，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看向唐纳德。
此时的唐纳德像变了个人似的，面孔狰狞可怕。
我咽了一口唾沫，感觉自己脖子上的肌肉连同整个肩膀都紧张了起来，大气也不敢喘。
“这样的KPI简直就是灾难，”唐纳德拔高声音道，严厉刺耳的声音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你们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唐纳德鬓角处的血管突显，翻涌着怒火的眼睛在每个人脸上来回游弋，彷佛要找出制造这场业绩灾难的罪魁祸首。
“林晨。”唐纳德忽然喊出一个名字。
只见面向我坐在何黛西右侧下位的林晨，肩膀抖了一下，怯生生地应了一声。
林晨是业务一组的客户经理，他大概二十六岁，鹅蛋脸，薄嘴唇，脸色略显苍白，看上去身体状况不太好的样子。
“标致纺织的600万流贷额度，为什么一直没有提款？”
“那个......”林晨支支吾吾道，“肖总说要考虑一下。”
“考虑？”唐纳德正颜厉色道，“考虑什么？”
林晨被吓得猛一哆嗦，求助似地看向身旁的吴约翰。
吴约翰是业务一组的主管，看上去约三十七八岁，眉毛短淡，鼻头圆润，下巴厚实，跟我中学时的地理老师有几分相似。
“是这样的，”吴约翰清了清嗓子，谨慎地接过话头，“肖总说原本预期贷款利率会是基准利率上浮10%，但最后批下来的却是上浮15%，他有点不能接受，说要考虑考虑。”
“只是多了5个点，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唐纳德的眼神咄咄逼人，“你没看到今年央行不断出台信贷调控政策，各家银行不得不放缓或压缩信贷投放吗？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还是帮他争取到600万额度，肖总的第一反应难道不应该是感谢吗？你为什么不理直气壮地反驳他？什么事都顺着客户，你还能完成业绩目标吗？”
面对唐纳德连珠炮似的斥责，吴约翰顿时面红耳赤，哑然无语。
“……是的，非常抱歉。”过了半晌，吴约翰才缓过神来，表情窘迫地说，“那个，我下午去找一下肖总，跟他好好谈谈，让他务必尽快提款。”
“我不管你跟他怎么谈，但请你明确告诉他，如果他这周五之前不提款，额度立马取消。”唐纳德狠狠地瞪着吴约翰，甩出这么一句，“我们现在额度有限，他不要，外面还有大把人等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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