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因祸得福(1 / 2)

李金钟正在盹睡之时，忽然有什么力量将他拱翻在地。他有些茫然此刻又睡眼朦胧，看不清东西。是谁过来打他啦？眼睛还未睁开，身上好像又挨了一脚。这是怎么回事儿？他有些些恼火，一骨碌爬起，瞪大了眼睛后，这才看清来犯之敌。待看清敌人面目后，他却笑道：原来是你呀，你这个畜生。

哎。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这可不像一个孩子所说之话，到底是谁？他被李金钟辱骂怎么也不恼呢？原来是一头黑猪，这头猪是邻居王公之物。

别看他是一头猪，他可是有名有姓的。哎，一头猪还有名姓。是的，你没看错，它叫做王小波。他怎么会有人名？这当然是拜孩子们所赐。原来，这头猪是别人送的礼物，据说一起来的还有一匹德保矮马，俱是产自广南西路。当时只因它黑皮子上有一道纹，看起来像个皮字的皮。大家打趣就喊它“小皮”。

随着这头猪长大一些，皮字旁边又多了几道纹，连起来看像个波字。这种猪长势缓慢，加之长相也倒蛮可爱，孩子们都喜欢跟它玩，就这样给它改名呼唤作：小波。又因为主人家姓王，所以偷偷叫它王小波。

王家自然是不乐意的，一头猪哪里有随主人姓的。所以有谁叫出王小波来，必然会遭到仆人一番痛骂。李金钟傻，他不知道害怕，总是在门口呼唤：王小波，王小波。仆人奈何不了李金钟，只是推耳聋，翻白眼。有时候李金钟三更半夜出恭之时，也会在院子里喊上几声。小波也会答应，哼哼回应。白日里，庭院深深，里面人听不到。晚上夜凉，声音传的远，故此听的清晰。也亏得夫人教养好，没有半夜起来骂人，只是第二日跟自家老爷抱怨。王家老爷知道这么个事，也是呵呵一笑，不去计较。王老爷不计较，那是人家有海量。李父不是个护犊子的，有人特意跟他提过此事。李父听罢唬得魂飞魄散。你想，李父本就觉得亏欠王家，现在自家人这般无知，这还能饶了那浑小子？捞过他来就是一顿打。次数多了，李金钟也记住了打，晚上也不敢轻易再喊。

喊的熟了，加上关系好，凡是听到呼唤声，小波必然会冲出来跟李金钟厮打一番。李金钟确实是把小波当好朋友的，因为别的孩子总是嫌弃他，只有小波不嫌弃他。他们两个一起拜菩萨，参老天，就差在关二爷面前拜把子了，只是奈何找不到关二爷神像，这才作罢。

这一人一猪关系相当要好，只是关系却变了。六个月前，人欺负猪，李金钟是大哥。六个月后，情况急转直下，李金钟有些不敌，老大地位岌岌可危。待它更大些之后，李金钟就彻底打不过它了，说好像也说不过它，无奈之下只能让贤，让小波做了大哥，李金钟屈居老二。为了帮派壮大，李金钟还想着招收小弟，只是因为形象不佳，加上实在是拿不出手，李金钟的招贤榜一直没有反应。

一人一猪对峙着，李金钟摆好相扑架势，那头猪也摆出攻击姿态。没有裁判，没有命令，一人一猪为了各自种族荣誉开始决斗。猪个子低，但是有力量，尤其是冲撞之力，上来差点将李金钟顶翻。

哦哟！厉害厉害。李金忠暗自夸奖道：不愧是我大哥，一招就差点把我绝杀了。面对强者，他心中夸赞不尽。小波也略微有些吃惊，以前都是一拱就翻，怎么有些时日不见，李金钟变强了？原来这李金钟天天被小波欺负，有苦难言，就下定决心练相扑。当然他并不懂相扑，只是看过表演。他想学拳脚。可是别人看他傻里傻气，就随手将他打发掉。李金钟还是有些小聪明，不能学，但是能看啊。他就看拳师扎马步，他就在那里有样学样，自创武功。他总结以前失败经验，想来想去忽然灵光一闪：如果抓住王小波的耳朵，那他就不会给拱翻。所以大战爆发后，他不顾王小波嘴上的黏涎泡沫，双手死死扯住猪耳朵，王小波被扯的生疼，在那里拼命摇摆。

一个是黑胖子，一个是黑猪。黑胖子抱着猪头抓着猪耳朵。黑猪则拼命甩头，想把黑胖子甩下去。一人一猪，在那里较劲儿，把好好的土地弄出个猪拱槽出来，这任谁看了都会不忍直视。天空越来越黑了，然而李金钟却看不见，也忘记了母亲嘱托，只是一心要决个胜负、雌雄出来。

王小波见甩不掉李金钟，就瞎着眼到处跑。东撞一下，西撞一下，撞的李金钟眼冒金星，腰酸疼痛。纵使如此，他依然不撒手，当真有一股狠劲。呼喊声引来了很多人，他们看到李金钟抱着猪头，使得蛮力，都笑他傻。还有些孩子在那里喊着倒好，又有鼓掌的，大声说笑的，好一派热闹景象，大家都在看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李金钟以为别人在夸赞他，嘿嘿嘿，笑了起来，鼻涕泡都冒出来，显得愈发的呆了。

雨落了下来，渐渐越下越大。王家出来人唤猪回家。王小波玩累了，躺在地上哼哼。李金钟也尽了兴，学着王小波模样躺在地上任由雨水拍打。雨水打在脸上有些凉，也有些疼。他猛然惊醒起来，母亲特意交代过，种子不要被雨淋了。现在可如何是好？他非常懊悔，急忙爬起来朝家里冲去，拿过扫帚，在地上猛扫起来。你想想那种子圆溜溜的被雨水冲刷可能到处都是，他一扫连泥土都带起来，都滚成了羊屎蛋一般。他越发焦急，越急越慌。雨越下越大。许多种子飘了起来，他急忙扑上去，张开双手往怀里搂。

这哪里弄得住？饶是认他趴在地上像一只土羊一般，也不能阻止种子顺着水向外冲去。李金钟也顾不得那么多，跟着种子向外跑。顺着水就到了溪水边，种子全飘在水上，李金钟一心只想捞种子，他忘了自己不会游水。等到了溪水里，李金钟猛吃猛灌了两口水后，大声咳嗽起来。若是往常有人钓鱼有人捕虾，或是在河里游玩之人，就会发现他将其捞起，只是今日大雨，河床两旁全无一人。又灌了几口水后，李金钟眼冒金星，头脑发胀，就快要淹死在河里。他不敢呼吸，生怕再从鼻子里吸进去水。只是不呼吸，也憋不住气，那溪水因为水流太大，水浪直往脸上拍，逼的他不得不张口吃水，同时身体也随着浪往下游直翻滚。

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声响。只是只听其声而不见其人。耳朵里灌的都是水，也听不清楚他人在喊什么。李金钟在溪流里就像一片树叶一样来回翻滚，旁边有一个人在河道上拼命追，是谁呢？哦，原来是教书的王先生。他恰好走到这里，因为下大雨前进不得后退，就想在凉亭里避避雨。不经意间，却看到一个身影在河水里翻过来。他仔细看，这不是李金钟吗？他也顾不得大雨，在河床旁奔跑起来，可惜他年纪太大了，实在是不得水。其实就是能下的水，这般大雨，怕是连他自己也得搭进去。

因为溪里常年有人撑船采莲，小舟上有几只长杆，先生抄起长杆就开始追逐学生，想把长杆递给他，可是李金钟在水里翻滚，又听不到呼喊声，眼睛也睁不开，只能由他干着急。

李父携带着李母从田里回来，就想着今日下大雨，那明日就可以栽种子了。嗯，不知道儿子现在在家里做什么，有没有把种子收起来？二人带着斗笠不不慌不忙往家走。这远远看到一个人在河边奔跑，雨太大，看不清楚到底是谁，也听不明白到底在呼喊什么，能看明白他好像很着急。

李父是个热心肠，他撇下李母急忙朝河边跑去。待跑近一看，这不是王先生吗？还没等他施礼，先生就冲他喊道：快快！快拦住他！先生指着河里喊道：快，那是你的儿子，快快救他。

李父听完这话如同被雷打中一般，愣在原地。待反应过来后，他又犹如受惊的马匹，不顾一切，扔下斗笠跳进河里去救儿子。河水翻滚，犹如吃人猛兽。李父又瘦又小。饶是他水性极佳，也勉强自保，只是他救子心切，拼命朝儿子划去。

此时求救声吸引了很多人，只是水量过大，大家都不敢下水。谁都明白，这个时候下去就是在送死。站在河床上看得清楚李父始终够不着其子，李母已经瘫坐在地上，心如死灰。

现场围了很多人，他们都焦急的想办法。虽然李金钟是个傻子，经常给人添麻烦。但是人心是肉长的，大家确实嘲笑他，可是很多人都是看着他长大的，李家也是忠厚老实之人，不应该再受波折，故而实在不忍心他就这样死去，就急急呼喊着，拿着长杆追逐。

不远处忽然闪过一队人马，为首的是一员大将，只见他手持长槊，身着铠甲头戴箬笠，在前面警戒。后边有数百人手持雨伞，鹄立在两旁。中间有几顶黄色大轿富丽而堂皇，这一看就是皇家之物，众人与这队伍擦肩而过，一时间两帮人都愣住了。

那员大将见数十人持着长杆，呼呼喝喝，不知道要干什么。出于本能反应，纵马挥槊朝众人冲去。那群人见一员大将手持长槊而来，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动弹不得。眼看槊就要挑在身上。王先生及时赶到：张绍将军，手下留情！

张姓将军听到有人呼喊其名后，将快马停下。他停下马扬起槊，望向发声之人。仔细一看，啊，这不是王先生吗？

他很是不解的问道：先生，此是何故？王先生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摆手道：看河里，河里。

将军坐在马上看的远，果然河里有人。再一看这群人拿着长杆，顿时就明白了，原来他们是在救人。来不及在再跟先生交谈，他就急忙反回队伍，止住了刀兵。那群秀衣使者，听到张军将军命令，收回了兵器，只是手依然放在刀柄上，保持戒备状态。

何事？

帐内有话传出。

张将军禀报道：官家，是有人落水，村民逐水而救之。

李父快不行了，儿子就在眼前，他始终够不到。也许这就是命吧，也挺好，你我父子一场死在一起也挺好。他有些后悔，要知道今天是最后一天，他就不该打孩子，可是他希望孩子好啊。他有些认命了，拒绝了别人递过来的长杆。儿子死了。自觉得活着没有意思。再想想妻子真是苦了她，如果真的有来世，必当十倍相报。

就在此时，河里忽然出现一个黑物，此物十分骁勇，在河里犹如炮弹一般来回穿梭。李父见状大惊骇然，他以为是有大鱼来吃儿子，就拼了命向儿子游去，想要阻止大鱼。只是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哪里有大鱼速度快。那黑物越来越近了，眼看就要碰到儿子，李父心就像被剐了一刀。只是那黑物并没有下口，而是将其托起。

这是怎么回事？定睛一看，嘿，这不是王小波吗？他有些激动，眼泪差点掉下来，王小波是认得他的。游到他身边，也将他轻拱一下，将他抬出水面。这时正好又有人递来长杆。李父顺势一把拉住，再有人递来长杆，王小波一口咬住。就这样一人一猪，被众人齐心协力之下拉上了岸。

李父躺在地上喘着气，众人站在雨中神情悲凉。李金钟是个傻子，但他始终还是个人，王先生蹲在李金钟身旁长叹不已。

其实学堂里就属这个李金钟最顽劣，经常抓一些青蛙或者青虫，偷偷用书本压住来吓唬先生。又或者是在课堂上故意念一些他人所授之歪诗，用来吸引他人目光。这自然引起了先生极大愤慨。若不是看在王公薄面上，先生早就将其赶出学堂了。

那么先生今日来家访为何？其实先生已经改变了对他的态度。之前先生也并不是非常讨厌他，是厌恶其为他人所利用，而不自识也。当然他也是一个傻子，跟他计较这些，先生有时候觉得自己可笑。当然以前先生也完全跟其他人一样把他当成个傻子，只是忽然有一日，先生放学回家，发现有一样东西没有带回。返回学堂后看到傻子在扫地。凡是蒲团都已经整齐叠在一起。几案也被摆放至一旁，摆的整整齐齐。李金钟则趴在那里认真打扫，那样子虔诚而又认真。那一刻，鸟儿在窗外欢快鸣叫，虫儿在草里叽叽喳喳。清风吹过窗户，带来了一丝凉意。原来学堂每日这般干净。是他所为。正所谓就事论事，其心不明不是其罪，自此之后对其与他人别无二致。这几日不见李金钟上学，就想着过来看看是不是家里不让他上学了，哪里知道却遇到这个事情，奈何自己年老体衰，没能及时将他救上来，心中愧疚异常。

李父休息了一会，恢复了些力气，他在别人搀扶下，勉强站起身，对一众人鞠躬致谢，脸上悲痛之色，溢于言表。含辛茹苦养到十几岁，而如今却没了，这样谁能够接受？李母趴在金钟山身上嚎啕大哭，众人亦是泪洒当场。

此刻李金忠已经脸色铁青，双唇发白，自然是没得救了。只是他双手紧握，不知道抓了些什么东西。人死了，讲究的是身体舒展，就有人想着将他的手掰开。可是任由其如何用力，手始终是掰不开。李父刚带着哭腔说道：算了吧。别弄疼了他。

可不知怎的，李金钟仿佛还活着一般，听到父亲说话，那只手忽然就展开了。众人凑上前一看，居然是种子。李父见状再也绷不住了，抱起儿子的双手嚎啕哭道：我儿啊！我不要种子啊，你怎么这么傻，你比什么都重要啊，我的儿啊！

此番呼喊，纵是铁石心肠之人都化开了，此声也惊动了轿中之人问道：“如此悲凉之声，何也。”

有人报道：“官家，有村民之子溺水身亡。”

轿内沉默片刻，言语忽然也略带悲戚之声：“世间最是舔犊情深，你且去代表我，给那户人家带去一份慰问。”说罢，从轿子里伸出一只手，手上有几两钱钞。

那人接过钱钞，举着伞向村民走去。这边李家人还在痛哭，有些村民不忍再看，也就抽身离去。也许是命不该绝，李父哭到悲痛之时，忍不住要手锤了其胸膛，抱怨其不应该重物而轻人。此番一击，顿时打破了轮回网，李金钟只觉得浑浑噩噩间，有一丝光亮照下来，耳朵里也有了音响，仔细听，却是父亲之言，都是些对他的思念。

很多人常说人傻而不知傻，其实这是不对的。李金钟知道自己傻，可是他改变不了什么，因为不管他做什么，在别人眼里都是笑话。

他很懊恼也很无助，不知道到底什么样才算是正确的事？怎么样才不算傻。曾经有人跟他讲过，你这个傻子把你父母害了，你知道吗？你应该早些死去。早些死，你的父母还能再生孩子。你这个傻子，活在这世间做什么？

自从听了这些话，李金钟就变得很敏感，他想看看父母态度如何，是不是真的叫他去死。今日父亲动了手，母亲也不帮他，这让他有些伤心。说明父母不爱他了，他真的应该早些死去，好让父母再生一个孩子。但他还是有些不甘心，想好好表现自己，所以就决定做一些事证明自己，母亲所说不要让那些种子打湿。然而他终究还是没有做到，种子不仅被打湿了，更糟糕的是还被冲走了。他极力着想挽回，想证明自己不是傻子，证明自己还有用，结果就是他又溺水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让他意识到自己就是傻子，他所做的事没有一件是成功的，他想着就这样死去算了。然而，就在他放弃自己之时，却听到父亲的埋怨。他这才明白，父亲是爱他的，母亲也是如此。不管他怎么样，都是父母的孩子， ｗｗw．uukaｎsｈu.coｍ哪有父母不爱孩子的道理。在那一刻，李金钟心中忽然升起一股生气，那股生气冲破了他的混沌心，冲破了他的浆糊头脑，让他顿时清醒起来，不再像以前那般迷茫，不再像以前那般混沌。只是有一点，他需要别人点播，需要一个媒介，来打通他的心窍。那么如何来解决这个问题呢？那只能听天由命。

虽然人是清醒了，可身体却依然动不了，仿佛是被禁锢了一般。他拼命挣扎，拼命呼喊，可众人依然听不到他的声音。

不远处走过来一个人，他带着官家的赏赐前来慰问。众人拜谢后，李父勉强收下御赐，并遥拜了官家。

就在此时，天空忽然打下一声巨雷，雷声之响，响彻云霄，众人皆是惊骇不已。此时躺在地上的李金钟终于挣脱束缚，大声哭了出来，此声犹如金钟在鸣一般，振人心魄。众人一惊，再是一喜！这小子居然活了！

一时间众人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拜官家的拜官家，拜上天的拜上天，看李金钟的看李金钟，一群人一时间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来来回回没个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