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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大门在望了，远远看见一边铁栅栏门已经横在了大门口，门卫老钟头正在推动另一扇带了滑轮的铁栅栏门。

乔建春喊了一嗓子:“老钟头，别关！”老钟头无动于衷，还在不疾不徐地推合大门。

陶小龙在车座上欠起屁股，猛蹬了几下，三轮车如离弦之箭般直向大门口冲去。但是晚了一步，三轮车堪堪顶到了铁栅栏门上，老钟头也插上了插销，咔嚓落了锁。

陶小龙拍了拍门上的栅栏，叫道:“钟老头，开门！”老钟头不理不睬，转身便走。“你个老东西，耳朵聋了吗？听不见我说话。”陶小龙从地上捡起块儿小石头，往他后背拍去。

老钟头身子微微一侧，石头从他身旁擦了过去。陶小龙说:“你他妈装蒜，赶紧的，把门打开。”老钟头停下脚步，却不回头，嘴里说:“到点了，现在一律从小门进。”

小门果然还留着一条缝，想必是还开着。乔建春说:“值不得跟他浪费口舌，要不然咱们从小门进去。”“可是——”我看了看小门的宽度，进个把个空人甚至自行车都没问题，三轮车就不行了，“这辆三轮车呢？”“扔在门口算了，反正学校的东西，不怕丢，丢了旧的，正好有理由换新的。”“那不好吧，毕竟三轮是咱们借出去的，有借有还，才合套数。”陶小龙说:“我去把钥匙抢过来，瞧他还敢故意刁难不？”“那更不可行，”我转头对林卫冕说:“你有什么主意？”

林卫冕笑笑说:“我是想到了一个主意，只是便宜了老钟头，委屈了老师你？”“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能让他打开大门就行。”

林卫冕转而向乔建春道:“乔老师还记得昨天你和我们老师要进图书馆想上来的计策吗？”乔建春说:“爬墙。不对啊，现在不是人的问题，而是车的问题。”“往前想。”“往前——？”乔建春闭了眼睛，歪着头作出一副认真思考状。林卫冕又提示道:“在遇到我林卫冕之前。”乔建春睁开眼睛，拍了一下手，说:“对了，就是它了。”

她围着我转了几个圈子，说:“是时候检验检验效果了。”我不解其意地问:“建春，你什么意思呀！”乔建春笑而不答。我又问林卫冕，林卫冕说:“还是让乔老师告诉你吧，我说了怕你打我。”

我“哼”了一声，知道多半没什么好事，也不再去问乔建春。

门里面老钟头发话了，慢悠悠地说:“提醒你们一下，再过十分钟，小门也会关上，要进快进。”

“知道了，”乔建春大着嗓门喊了一句，又小声对我说，“进去吧！”我说:“车呢？”“人先进去，人进去了还愁车进不去吗？”

于是林卫冕第一个进门，乔建春和我二三个进，最后一个是陶小龙。

迈进门走了没两步，感觉一股大力在我背上一推，踉跄了两步，竟然向一旁的老钟头撞了过去。乔建春在背后咯咯一笑，说:“美人计加强版来了！”

我想昨天听林卫冕胡诌，说什么美人计有三个版本，西施献身版，昭君和亲版和貂蝉离间版，现在又从哪儿冒出个加强版来？这样想着，一抬眼间，老钟头已在眼前。我暗道一声糟糕，这一撞之力，不会把他撞个跟头吧。有心收住，奈何身已不由自己。

我“哎呦”一声，胸脯被一个硬硬的东西担了一下，身子反向后仰，腰部又被什么东西环扣住了。老钟头的声音道:“杜鹃，我终于又接住你了。”

朦胧中，似乎有一张俊美的男子脸在凝视着我，稍一定神，才看清是老钟头的半张丑脸，那一条子红色透明且高高凸起的疤痕太过显眼，看了直让人心中作呕。我颤声说:“钟……钟老师，对不起！”“杜鹃，不，雪晴老师，你干嘛要叫我老师。是，这么多年过去，我看上去是很老了，人们都喊我老钟头，客气点的才称呼钟老师。只是，你永远不该叫我老师的，我始终是你的学生钟由美，多希望你再喊我一声由美啊。雪晴老师！”我活动了一身子，说:”钟老师，你认错人了吧，我不是你的雪晴老师！”“雪晴老师，我知道你恨我，这辈子都不肯原谅我。你为我钟由美，一个又跛又丑的钟楼怪人，不惜把名字改了，而我竟然无动于衷。上天赐给了我那么绝好的机会，我却不知道珍惜，要知道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呀。田英文、宋宪军、林更夫……”老钟头说了一大溜陌生人的名字，手箍得我更紧了。

我扭头去找乔建春他们，见乔建春和林卫冕在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后探头探脑，却看不到陶小龙。乔建春朝我做了几个手势，一双眼睛紧张地盯着我的身体下方。我顺着她的目光方向往下一看，陶小龙竟然蹲在那里，正要伸手去摘老钟头系在裤带上的钥匙，发现我看他，忙把手指竖在嘴中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老钟头浑然不觉，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他的名字。

我心中又气又笑，想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美人计加强版，让我吸引住老钟头的注意力，再由陶小龙来个妙手空空。事到如今，我也只有听之任之了。

不一会儿功夫，陶小龙就得手了。只见他也不起身，施展出戏曲中常见的矮子功，脚下飞快，说话间就到了大门口。这才站起身来打开大门，把三轮骑进来后，又锁上了大门，将钥匙往漫天云里一扔，不知所踪了。这一手真够损的，老钟头不见了钥匙，少不了要抓半天瞎，进而挨头儿一顿饱尅。

陶小龙骑上三轮走了。我扭过头去再看梧桐树后，乔建春和林卫冕也不见了。老钟头的人名却还远远没说完，看这架势，他估计要把当年一中全体男老师和男生的名字说道个遍了，难得他有这么好的记性，反而是我，倒足了霉，要在这里脱身不得，继续受罪。

等等！我腰上的束缚感居然消失了，我就势身子一矮，从老钟头的手臂下钻了出来，再看他的手臂中不知何时塞了一个枕头。有人拉起我的手轻手轻脚走着，抬头一看，拉着我的是乔建春。再一回首，林卫冕在老钟头背后做了个鬼脸。

走出了一段，乔建春咯咯大笑起来，说:“首战告捷，老钟头轻易拿下。俗话说:石榴裙下无君子，杨柳岸上有故人，我这吊带裙到了你身上真是一件无往不利的黄金战衣啊。”我说:“去你的！回宿舍就脱还给你，害得我受这半天洋罪。”“别呀，我中午还望着吃你的红烧肉呢。”

身后有人跑步的声音，一会儿林卫冕的声音道:“乔老师又想着吃谁的豆腐啊？”乔建春头也不回地说:“你什么耳神儿，我说的是红烧肉。”“红烧肉，今天恐怕不行，那个湖南大师架子大着呢，一周之内最多做两回红烧肉，别的时候除非是校长钦点。再给我些日子，等搞定了那家伙的小媳妇儿，乔老师想什么时候吃都行。”

我说:“湖南大师我知道，他那小媳妇又是怎么回事？”“那个湖南大师据说是林校长在湖南学习时认识的一个会做红烧肉的小叫花。小叫花去饭店偷食材被保安抓住了。林校长为他求情，并成功让他当上了饭店的大厨。谁知这小子不练得，竟然搭上了饭店老板正上高三的小女儿。饭店老板一顿雷霆暴怒，把小叫花扫地出门。谁知他女儿却跟着小叫花私奔了，两人一路来到桃县，一日从广播喇叭里听到林校长的名字，知道他是一中的校长，便来一中投靠他。如此这般，小叫花成了一中的厨师，他的小女朋友则上了一中的复习班。”

乔建春惊讶地说:“复习班，什么复习班？”“把上一年的高考落榜生集中到一起，编进一个班里，不讲新课，只进行系统复习，就是所谓的复习班。”我点点头说:“不错，这也是你父亲从南方学回来的吧。”乔建春说:“嗬，闹了半天你们全知道，就我一个人还蒙在鼓里。”林卫冕说:“不知道的人多了，又岂止乔老师一个。”

“你是怎么知道的一想便知，谁让你爸爸是校长呢？”乔建春对林卫冕说完，又质问起我来，“至于清华呢，你是从哪儿知道的？”我深自后悔刚才多了一句嘴，我当然不能把宋时光供出来，期期艾艾了地说:“这……这个嘛——”便没了下文。

好在林卫冕及时接过了话茬，说:“我们老师当然是听我说的了。”“好啊，清华，知道这个秘密了也不告诉我。”“这怪不得我们老师，是我央求她千万别往外讲的。”“哼！你们一个亲老师，一个亲学生，就惯一个鼻孔出气。”林卫冕陪笑道:“乔老师要恼恼我好了，再说现在你不也悉知了，虽然比我们老师知道得晚些，但不见得有更多的损失。”“说的也是，”乔建春话一出口，马上又反悔了，“林卫冕你敢忽悠我？这是有损失没损失的问题吗？这是人和人之间要坦诚相待的问题。”

我说:“好了建春，以后我听到什么秘密，一定会第一时间和你分享。”“那你发个誓。”“我发誓我是小狗。”乔建春笑道:“这才叫好姐妹呢。ＵU看书 ｗｗw.uukaｎshu.net”我为自己的偷换概念脸上阵阵发烧，也暗自庆幸这样就蒙混过关了。

我轻巧地换了一个话题说:“别瞎哨了，建春咱们俩赶紧去签到，林卫冕你也回班吧，对了，还有个事，石磊昨天不是把英语老师气跑了吗？你记得招呼石磊去给英语老师道歉，要紧把她请回来上课。”林卫冕说:“英语老师那儿好说，可是石磊这个石头脾气，我尽量试试吧。”“不是试试，要保证完成任务，第一节英语课我要见到李云玲老师站在咱们班的讲台上，明白了吗？”“明白了。”“去吧！”

林卫冕磨蹭着还不肯走，我说:“你还不走？”林卫冕说:“老师，我办成了这事，能不能有个奖赏？”“什么？”“老师能不能把我调到第一桌去。”“你这要求倒不高呀，是不是还要和朱咏红同桌？不过这得征得她本人的同意。”“老师，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调到第一排，还是单人单桌。”“为什么？最后一排多自由啊，出来进去也方便。”

乔建春嗤地一笑，说:“清华，你这还不明白。林卫冕想去第一排的目的不是为了别的，全是为了你啊。”“为了我什么？”“为了近距离欣赏你的石榴裙呗，我说的对吧，林公子！”一句话说的我和林卫冕各自闹了个大红脸。林卫冕没有应声，转身跑了。乔建春得理不饶人地加了一句:“被我说中了吧，小屁孩！他那点鬼心眼，能逃过我的火眼金睛。”她又对我说:“不过，清华，我说的话你可以假装没听到。钓鱼，有时候你必须加些鱼饵。男人嘛，适当地就得给点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