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营销游戏(1 / 2)

在渥牛毕，分公司都有一套相对松散的管理制度。虽说，总部有规定：早9晚6都要打卡。但是，每个分公司在具体执行时，都会有出入。比如，省城分公司，所有人的卡都在前台的小姑娘那里，平时就由她替大家例行打卡；而管行政的，是一个唤作“张姐”的老好人，她和前台就是唯一两个留守办公室的人；其他人员都不需要到场，只是有事的时候才会过来。

当然，那些不来的人都会按惯例，口头“请假”。比如，营销的惯用托词就是“跑校区去了”，但具体在干些什么，没有人查。还有就是像灿灿那样的驻校教务，半年都不容易冒头；人家每天直接去学校上班，可到底是几点钟到的，又是几点钟走的，那就谁也摸不准了。

分公司考核员工主要看业绩。营销员按招生人数提成，没有底薪；讲师则按累计的课时给酬劳，底薪是极低的；而教务则是固定工资，只要不出事，学校那边一切正常，教学秩序一切正常，各方面都一切正常，就不用扣钱。

然而，如何判定“一切正常”呢？那就是华华一句话的事，没有规章制度可循。“如果你觉得不合理，你可以走人呀！在这儿，就我说了算！”华华经常把这句话挂在嘴上。一是为了炫耀她的权势；二是为了时刻提醒手下，必须100%服从她，听命于她；三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免得哪个不知趣的坏了她的规矩。

还不知道潜规则的小唐，早早地来到了办公室。前台的小姑娘打完卡后，就下楼买早餐去了。张姐正给前台的盆花浇水。这是她每天必干的工作，闲的时候，每天也就剩下这一项工作了。

说起张姐，她的全名叫什么，小唐也不清楚，只知道她是老员工了。渥牛毕刚到省城的时候，她就进了公司，一直干些杂事。刚开始，还没有前台小姑娘的时候，就是她守办公室，接打电话，搞搞后勤什么的。

现在，她主要负责财务、协助定制宣传资料、人事等工作。分公司的生杀大权看似都与她无关，她只是一个听着指令，无脑操作的角色。她好像跟任何人都没什么利益瓜葛，又好像跟谁都有那么点儿关系。所以，她跟谁都能搭得上话，说得上几句。再说，她都三十多岁了，在这群年轻人中间已算“高龄”，因此，大家就都叫她“张姐”。

小唐礼貌地跟张姐打了招呼，就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400多平米的办公区，坐落于城中心繁华的商业街上，占据了这栋高档写字楼第20层的整个东南角。

前台是灰白简易的装修风格，可以容纳两个人同时办公。台上的长寿花特别打眼，两个渥牛毕的吉祥物娃娃，笑哈哈地看着来宾，一团喜气祥和。台后有饮水机，左边有一盆大型的富贵竹。乳白色的墙上挂着“渥牛毕培训”几个银灰色大字，下面还有英文名；旁边墙上有营业执照，各种荣誉奖状，还有大大小小的名师宣传照……门厅高端大气，一看就知道不是皮包公司。

这个办公区才新装修不久，开放式风格，明亮宽敞。左边一面落地窗，可以瞭望整个商业区和附近的大型购物广场；头顶是类似酒吧的长绳吊灯，下面几排桌子，分左右两边排列；桌子是拉通的，没有隔板，横面很宽，可以面对面坐着办公，毫无拘束感；中间走廊直接通往一间小教室。

小教室是落地窗隔出来的，简约现代，可容纳40人上课；内设有投影仪、电脑、屏幕和移动白板等，方便员工开会，也是临时的授课点。小教室旁边还有一个小会议室，一张椭圆形长桌，几把黑色靠背椅；同样设有投影仪、屏幕和移动白板等，主要为分公司接待客人，或开小会使用。

办公区摆放着各种室内植物，满天星、绿萝、吊兰、发财树和多肉……一眼望去，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小唐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望着空空荡荡的办公室，无所事事地翻着渥牛毕的宣传册。册子上有企业简介、合作伙伴、讲师介绍等多个栏目。小唐正觉得无趣，就看见一位女士走了过来。

她四十多岁，身穿卡其色半袖真丝上衣，黑色雪纺半身鱼尾裙，平跟鞋。只见她步态端庄，面庞柔和，眉宇开阔，未施朱粉，看起来格外清雅。

她叫淑雅，渥牛毕的资深讲师，总部指定的新讲师招聘官。她出生高级知识分子家庭，毕业于全球tp50的顶尖大学，在京城一家世界500强驻华总部工作。后来，因为老公升迁，调回了省城工作，加上她本来就是省城人，父母亲朋都在这里，家族支脉根深蒂固。于是，她选择了辞职，跟随老公搬了回来。

她为人低调、谨慎，不喜张扬，不爱应酬。所以，在入职渥牛毕的时候，家庭情况那几栏，就只填了“不在位”的父母。这样，公司就没有人知道她的背景，也就省去了不少麻烦。

小唐不认识淑雅，以为是什么客人，连忙站了起来。

她微笑着，朝小唐点了点头，来到了张姐身边，嘴角微微上翘，轻轻地说：“小张，今天有个候选人来面试。我前天跟您说过的，要用一下小教室，一个小时就完。”

“哦！”张姐抬起头来，慌忙答道：“我都忙搞忘了！淑雅老师，你用吧！”

“那位候选人叫刘贞贞，女孩，10点钟面试，她应该快到了。我见前台没人，如果她到了，就让她进来吧！”

淑雅说完，又微笑着，向立在一旁的小唐点了一下头，走进了小教室。

张姐则继续埋头刷手机。

小小的好奇心让小唐关上了宣传册，时不时地看向前台。

9：50，一个女孩出现了。她身着黑色职业装，挎着一个大号的牛津布单肩包，看起来极其普通。可她面额宽阔、目光如炬，走起路来昂首挺胸；虽不是什么一顾倾城的美女，但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让她显得大气舒爽、神志洒脱。

这就是刘贞贞。

当刘贞贞走进小教室时，小陈就来了。

“陈哥！”小唐笑迎上去。

“哎！昨天忙到了凌晨，”小陈懒懒地摸了摸前额，半睁着眼，跌落在椅子上，“如果不是中午要陪蔡老师吃饭，我才不会来喃！”

张姐笑了起来，“你这个大忙人，不去守学生，离中午还早呐，急急忙忙地跑来干嘛呀！”

“嗨！上午学生都在上课，没人理我啦！”小陈舒展地伸着两条大长腿，双臂有气无力地搭在扶手上，“况且，昨天晚上已经搞了一批了，剩下的今天下午跟呗！”

小陈有个习惯，就是不吃早餐，醒了没事干，又惦记着中午的免费大餐，干脆早早地跑到办公室，唠嗑来了。

小唐端了杯水放在小陈面前，又开始了他的老话题，“昨天的宣讲会真的好棒哦！”

看见小陈笑了，小唐马上夸道：“蔡老师好牛哦！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的宣讲。”

“什么蔡老师哟！是蔡总。”张姐用略带教训的口气，插了一句。

小陈却不在意，无精打采地说：“那可不是嘛！每次蔡总出马，就能出单。”

“出单？”小唐不解。

“嘿，一场下来，少说都有十几单。我们再跟一下，一个班就有啦！”

小陈抬了抬头，好像晚上没有睡好，脖子有点儿僵硬似的。于是，他闭着眼，慢慢地活动着头，上下左右地转着圈。

“嗯，我在台下都听得热血沸腾，更别说学生了。”小唐发自内心地赞道。

小陈则来了兴致，洋洋得意地笑道：“是呀！我光是分礼品和卡片，就忙了大半天。下午六点就赶去布置会场了。对了，你昨天晃哪儿去了？怎么都开始了才来？”

小唐连忙解释道：“我昨天请假了，房东要卖房，我搬家去了。”

“以后早点儿来，帮忙搭把手吧！”

小唐抱拳回应。

接着，小陈不满地抱怨道：“昨天就我一个人在弄。灿灿也不知道躲哪儿去了，只给我发了一个时间和会场地址，就再也没影儿了。怎么叫，都不回！”

“你小声点儿，她和华华关系那么好，小心隔墙有耳啊！”张姐一边说，一边看了眼门厅，甩了甩头，压低声调道：“她是教务，这种事又没她什么好处，她当然可弄可不弄。她来，是她心好；她不来，你也拿她没法啊！”

小陈不服气了，咧了咧嘴，嚷道：“上次开会不是说过了嘛！任何营销活动，驻校教务都必须协助。这理工本来就是她的地盘，她怎么不该一起帮着弄！”

张姐挤了挤眼，劝道：“别跟她计较。你去给华华说，到时候，灿灿又会叫苦连天地说她申请会场有多难，维护好学校关系有多不容易，管那些学员有多操心......弄不好，还会说到你头上，说你斤斤计较，不体谅教务的工作，钱都被你挣了，还没她的份儿……最后，屎盆子扣你头上，你白费劲儿，还得罪她一嘴。哎！这种事，以前又不是没有发生过。她拍华华的马屁，拍得比天上打雷还响，普天下谁不知道呀！”

小陈也不是一个爱纠缠的人，叹了口气，又对张姐说：“你订的那批礼品和卡片挺好使的，学生很喜欢，把样板留着，下次还可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