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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北镇的旗帜在城楼飘扬，翁城上的火把映衬着士兵的脸颊，从楼下望去，依稀可见人影闪烁。
城门紧闭。
黑夜并不宁静，塔楼外等待入城的难民已经排起了长龙，哭声，吵闹声，叫喊声，把夜幕荡开了线。
“鄂指挥，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啊，难道要一直僵持，让他们全都饿死在外边吗？”呜咽声四起，副手实在是不忍心。
都指挥使鄂廷立于城楼中央，透过火光，叹了口气。
“封都督有令，不得擅自接收难民，我若是擅自做主放他们进来，涌向了都督府，你我的脑袋都保不住。本镇本来就没有义务收纳难民，这是燕山镇守的职责。”
“鄂指挥可知道为何难民涌向本镇？”
“早有耳闻，传言有灵魂大军来袭，但我在北方深耕多年，尚未亲眼见过，故而不信。”
“我信。”
鄂廷诧异地看着副手，火光中的面颊摇曳着一丝陌生。
“你我是朝廷命官，当奉天子神明，轻信鬼神，实属荒谬！”
“非常时期，鄂指挥不可大意，还是多作准备为好。”副手的谨慎是他一贯的作风。
“本镇兵力足有五万余人，纵是大军进犯，也能固守数月，何必多此一举！”鄂廷言语之中充满不屑，“即便是数倍于我，五镇互为犄角，亦可前来救助，又有何惧？”
副手沉默，不敢再多言。
“牧浩怎么还没来？”鄂廷言语中略带几分不满。
“属下已经派人前去通知了，择日应当抵达。”
“封都督亲笔文书，要牧浩过来组织民众往东去。一直赖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依我看，民众若是愿意东逃，何必来此地聚集，未免有些愚钝……”
“都督可能有自己的考量。”副手帮忙打圆场。
月艳皎皎，垂光滑落，城上城下，塞里塞外。
将士的铠甲反射出铮亮的银光，依然挺起腰板笔直伫立。鄂廷有些疲惫了，视察完毕，他准备回府休息。
指挥官，没必要搞得这么辛苦，合理。
“这几夜情况特殊，副手多有操劳。”他撂下这句话，一步一踮贴着城墙走下城楼，径直回府去了。
副手又不是老大，苦点累点也是应该的。
他伸出前半身趴在垛口上，俯身看着城池下的片片火光，人可真不少。
仅此而已，门该关还是得关。
夜岗是最难熬的，深秋的夜岗更是难熬，睡意缠绵，迷迷糊糊中，一阵寒风入骨，又给活生生拽了回来。年纪大了，这样折腾几次，哪里吃得消。
他很同情城外的这批人，自己也是一路摸爬滚打上来的，对底层的劳苦大众的生活深有感触，穷人只活一口命，别无他求，只不过现在这口命恐怕是都续不下去了。
权力蕴含着什么样的魔力，可以任意决定数十万人的生死。他把头靠在冰冷的墙体上，任由遐思。
“呜——呜——呜——”
陡然猛地哆嗦，副手仿佛触电般抽跳了起来，自己没有听错？三声号角，这是十万敌军才会响起的警报，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了，难不成又做噩梦了？
沿着垛口的门户望去，副手吓得呆住了，像一幅冰雕塑，足足冻住了十秒有余。
绿色的洪水，漫山遍野。
不，不是洪水，是骑兵，灵骑兵。
肉眼能够看得见的极限，全都是绿色的瀑流。潮水从四面八方奔涌着撞向城墙，城池像是涨潮时平坦沙滩上一座孤零零的沙堡，下一秒就要被吞没。
“全部去准备火器！快！快！快！”
“立马通知鄂指挥！快！快！快！”
“预备守军全部登城，防守！快！快！快！”
喊完最后一个字，他声嘶力竭，顿时失去了知觉，倒在城墙上。城楼上陷入混乱，守军头一次见到数不清的灵魂骑兵袭来，几近崩溃。
约莫有多少敌人？数不清。十万？二十万？三十万？
至少五十万。
冲在骑兵最前方的是一名红色的灵魂，左右两名白色的护卫紧跟其后，在茫茫绿海中格外显眼。
城外的难民绝望嚎叫，不断涌向城墙。城门紧闭，最靠近墙体的人无法进入，只能贴墙靠住，后面数不清的人又发了疯一样往前挤。空间越来越小，哀嚎声越来越大，后方的难民还在拼命往城边推挤，大人，小孩，妇女，甚至是婴儿，全都被挤到极其狭小的空间。但是这一切还没有停止，还在推挤，攀爬着，匍匐着，踩踏死他人的，被他人踩死的，全都搅拌成一团。
靠近墙壁的人停止了嚎叫，他们的内脏已经被挤爆，活生生被挤死。中间的人开始恐惧地哀嚎，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一口，两口，每一下呼吸的一瞬间空出来忽略不计的空间，立马被周围的人无情剥夺，直到第三口再也没能吐出那口气。
吐出的是血。
一层死，第二层，二层死，第三层。飙落的眼珠落在地上，没有触地之前就已经爆裂，混杂着地上的血水和人体组织，狠狠顶入泥土中。外层的难民运气好一些，没有受到推挤。
——他们走得更痛快。马刀一挥，无数头颅落地。
人间炼狱。
刚刚从被窝里摇出来的鄂廷也呆住了，以至于他也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寒冷的秋风让他有了现实的感觉，连忙套上冰冷的铠甲登上城墙，并且敲醒了昏迷的副手。
“听我说！我们需要增援，立刻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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