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秋眠(1 / 1)

北方的秋天，从太阳落山到夜幕降临，还有那么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吴小六做了一个决定，“今天晚上就在这玉米地里睡一宿，明天白天再赶路。这一晚上要想清楚，明天到底要去哪这个问题。”

从下午出来，走了这小半天，小六也觉得有些饿了。玉米地里已经没有了玉米，秸秆也没有了水分，失去了咀嚼的价值。她盘算着，附近还有没有别的吃的，像是红薯或者别的什么。这些年每天与土地打交道，虽然只有12岁的年纪，对于农业，她已经很熟悉。虽然耕作的时候很劳累，但收获的时候也很喜悦。记得每到秋收临近的时候，她都会跟弟弟家宝一起去地里挖红薯。一边挖，一边比赛谁挖的红薯更大，直到把筐头装满，两姐弟轮换着背回家。

这片土地属于平原地区，秋季的时候，多是种玉米，产量好，既能换钱，秸秆又可用于喂养牛马。小六趁着暮色的一些余光，四处寻找可充饥的希望。穿过一片玉米地后，她眼前一亮，前边有一片红辣椒，她先是惊讶，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成片生长的红辣椒。周围的作物早已枯败，只有这片红辣椒依然生机盎然，绿叶红椒，看起来那么惹眼，那么爽快。

北方的居民，多数吃不得辣椒，但小六是个例外。她从小就喜欢吃辣，这像极了她的性格。

“只是这辣椒做调料还可以，能用来当饭吃吗？”小六也是拿不定主意。

奈何肚子叫的越来越响，“管它呢，吃几个再说！”她先捡那没有红透的辣椒摘了几个，放到嘴里。心想着这样的辣椒能不至于那么辣。

“要是有个馒头就好了！”她不觉想起了家，想起了家里的餐桌。

“不知道这会子他们在做什么？他们知不知道我已经离开了他们？家宝一定告诉了他们。嗯，家宝什么都好，就是爱打小报告。知道就知道吧，反正我是要走的！就算他们来找我，我也不回去！哼！他们一定不会找我，巴不得我早点离开他们呢!...“

想着想着，小六的眼泪又有点不争气。她摘下一个通红的大个辣椒，狠狠地咬了一口，忍住了懦弱的泪水。“啊，好辣！”她忍不住叫出了声，本来已经回去的眼泪，又被这辣椒给勾了回来。流着泪，她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只手扶着地，半仰着头，对着天空：“老天爷，你听着，我吴小六，一定要活出个人样子来！女孩，女孩怎么了？男人能做的事，我都能做，我还要比他们做得更好！”

贫苦的日子能够让一个人早熟，UU看书www.ｕukaｎshu.ｎet只有12岁的年纪，吴小六的心智，有些方面已经像个大人。她之所以离开家，也不全是为了赌气，更多的是她要换个活法儿，想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打造一个崭新的生活。老家的一切封建礼教，对她来说，就像是一副枷锁，禁锢着她，热爱自由的灵魂。琐碎的日复一日的生活，又像是一个沉重的包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决定离开，趁父母那天都不在家。除了身上的衣服和鞋子，她没带任何东西。她只想凭自己，完全凭自己，闯出一条路来。

辣椒虽然吃不饱，但也能缓解一下饥饿的感觉。走了这么久，再加上吃了这么多辣椒，口渴地厉害。一个人可以忍住不吃饭，却不容易做到不喝水。好在旁边就是一条小河，她沿着河岸的土坡下到河边，手捧着喝了几口清凉的河水。这条河自西向东，缓缓地流淌着，她望了望西边，只剩下日头留下的一点残红，又沿着河水望向东方，疑问着这河水是来自何处，又流向何方？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大地一片安静，耳轮里只有眼前这淌河水，发出哗哗的细微的声音。小六坐在岸边，痴痴地望着这条小河，什么也不想，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一片茫茫，什么都没有，一切都那么安静。

晚风吹来，毕竟已是深秋，好在有两旁玉米的遮挡，肚子里的辣椒大概也在发挥它的热量，虽然只是一身单衣，倒也能坚持得住。她双手抱腿，任秋风吹拂着自己的头发，此刻，她就像是这天地的一个女儿，坐在广阔的旷野之中，不知不觉，竟然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