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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里热,王怀礼走出来吹风。忽然一阵嘈杂声传来,循声看去,只见斜对面一家客栈的门前挤了一堆人,说的什么王怀礼听不清,只看见有人要进客栈,里面的人不让,里面有人有要出来,外面的人也不让,好像是有什么纠纷,王怀礼正看的入迷,小二出来请他回去用饭,王怀礼又看了一眼才进去。刚吃完,就听那边的嘈杂声更大了,还夹杂着呵斥,铺子里的客人都跑出去看,小二也跑出去了,好奇心驱使,王怀礼不由地也跟着出去了。只见一个中年人在前面开路,后两是两个官差抬着一个架子,什么躺着一个人,最后是一个老年仵作,怀里还抱着一包东西,前面的人虽然穿着便服,但是看那气势应是县衙的公人。两边人群虽然纷纷避让,但是都伸着脖子往担架上看,可上面盖着麻布,只能看出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王怀礼走上前去打问,忽然一愣,是他!
客栈的大门里,一个校尉打扮的人也伸着脖子在那看热闹,王怀礼看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原来在来的路上,此人骑着一匹契丹马从后面超过了王怀礼,因为离的太近,又是逆风,人还没到,踏起的灰尘就已经把王怀礼整个裹住,呛的他直咳嗽,那人经过身边时,王怀礼忍不住冲着那人大声呵斥几句,那人勒住马,掉头回来冲着王怀礼空甩了一鞭子,嘴里恶狠狠地骂了几句后就疾驰而去了,王怀礼看他嚣张的样子实在气不过,再说他也没受过这种气呀,何况从此人衣着看应该只是个从八品的校尉而已,这么张狂!于是拉紧缰绳,双腿一夹,策马狂奔追了下去。可人家骑的毕竟是契丹马,实力悬殊,追着追着王怀礼就泄气了,那人已没了踪影。冤家路窄,原来你住在这里呀!“哎呀!抱歉!”一个看完热闹挤出人群的中年人撞到了王怀礼身上,王怀礼瞪了一眼校尉,趁势向中年人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人一看有人请教,便绘声绘色把他知道的告诉了王怀礼,这家客栈的住客死了,掌柜的偷偷报告了县衙,仵作也过来验尸,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所以引来街坊邻居纷纷过来看热闹。王怀礼问他死因是什么,那人说好像是上吊,自杀的。这样啊,等他再找那个校尉时,那个校尉已没了踪影。王怀礼回汤饼铺付了账,牵出马,去驿馆投宿了。第二天到了县衙,跟知县交接公文,拿到回执后,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嘴,“昨日那个校尉到了?”县官一脸迷惑,“校尉?没听说军中要来人呀?”“是吗?那是我看错了。”王怀礼受的气还没消,所以才想弄清楚他的身份。看来此人到此不是公干,我说怎么没住在驿馆呢?返回汴梁后,王怀礼还有些耿耿于怀,跟秦瑺抱怨,秦瑺笑着劝他去跟高昉换一匹好马,王怀礼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所以笑了笑也就放开了。
此时柳澍的心情异常沉重,一是颜梅的突然离去,二是对好友秦瑺和恩人郭继隐瞒。他去见山长,郭继正拿着本书在窗下出神,见他进来才放下书,柳澍把书院的日常做了些总结和汇报,又把起草聘请画师的公告请郭继过目,郭继默默看完,自言自语道:“本想避世隐居,可惜陷入太深。”柳澍沉默不语,心中疑惑山长说的‘陷入’是何意?难道山长知道些什么?郭继看着柳澍,“润春,你说这书院是不是从此就再无宁日了。”柳澍愧疚地说,“都是我这监院管理无方,让山长烦心。”“不是你管理无方,而是你也无能为力。”郭继叹口气,柳澍告辞出来。
王怀礼刚回来,就接到柳澍的信。二人见面商量的结果是瞒着封宜奴他们实地探查,如果确有外人闯入,再暗中采取措施;如果子虚乌有也就罢了,无论如何,首要的是保证封宜奴的安全,再有就是不能给封宜奴带来麻烦,败坏她的名声。他给封宜奴写了封回信,约定了拜访日期,并建议邀请柳澍和柔娘同去。到了日子,王怀礼带着礼物上门,只有婉儿在,韩妈妈出去应酬了。柔娘和柳澍已经到了,四人吃茶,“娘子送我的含笑有结了不少花苞,没想到花期这么久。”“我说这房间怎么这么香,原来是花香啊!”“柳官人也知道含笑?”“知道,没见过。”封宜奴:“我这里别的不多,倒是养了几盆,柳官人喜欢就搬一盆吧。”“怎么好夺人所爱,饱饱眼福就行。”“妹妹,我也想看看。”“也送姐姐一盆。”“谢妹妹。”
通往后园的角门上着锁,原来,自从婉儿那日说后园有人,韩妈妈就把通往那里的角门锁了,钥匙由她自己把着。封宜奴让婉儿去妈妈房中取钥匙,婉儿翻了好一会才找到。几人进了后园,静悄悄的,中间的花厅和东西厢房也都上着锁,婉儿只好又去韩妈妈房里寻找,可无论怎么翻找,也没找到钥匙。“姑娘,拿不出花篓和油纸,不如连盆带花一起吧。”“姐姐尚可,柳官人又没乘车坐轿怎么拿?”柳澍忙道:“也不急于一时,说不定以后有机会还会来拜访。”封宜奴歉意地看着柳澍,“看来只能等妈妈回来了。”“本就是我节外生枝,娘子不可放在心上。”“这园子虽然不大,可布局巧妙,越看越有味道。”封宜奴:“我这院子、屋子都是请霍家给规划的,这里地方小,也只能这样了。”“方寸之间,山海几重。”忽听后面有人大喊:“官人们来了。”大家回头一看,是韩妈妈站在身后,脸色通红地看着他们。封宜奴诧异地看着她:“妈妈怎么回来了?”韩妈妈挤出满脸笑容,“我忘了东西回来取,官人们这是要?”“妈妈回来的巧,柳监院看上了盆含笑,可门锁着,拿不出油纸和花篓,请妈妈快快开门吧。”“我去取钥匙。”
王怀礼等在门边,韩妈妈把东厢的门打开,婉儿最先进去,王怀礼拉着柳澍慢悠悠跟着进去转了一圈,出来赞道:“果然不俗。”“妈妈,这里只有花篓,没有油纸。”“怎么会?我看看。”韩妈妈进去翻找了一遍又一遍,果然没有,“老身记错了,应该是用完了。”婉儿:“妈妈,西屋不是还有吗?”“没了,我拿出来了。”婉儿不服,还想争辩,被封宜奴给制止了,“妈妈,再去看看,也许有落下的也未可知。”韩妈妈把西屋的门打开,自己先进去了,王怀礼紧跟也进去了,他一眼就看见柜子旁的桌子上有一个茶盏,孤零零地摆在那,于是赶在韩妈妈之前拿起来细看,杯身是凉的,里面隐约有残茶的痕迹,“好精致的杯子,这屋里有人住吗?”妈妈满脸堆笑,“哪有人住?之前杨嫂在时,时常在这休息,这杯子是她以前留下的,没顾上收拾,婉儿,过来收走。”“知道。”王怀礼若无其事地在屋里转了一圈,“比之东厢更雅致些。”果然,柜子下的油纸被婉儿给拽了出来,“我说有吗。”“谁知道那里还藏着一卷。”王怀礼跟着韩妈妈她们退了出来,冲着站在门口的柳澍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韩妈妈锁好门走了。王怀礼和柳澍包好两课栀子,几人才离开了后园。王怀礼和柳澍谈论这那两间屋子的华丽和精致,在这汴梁城里也是数得着的,封宜奴说那屋子是妈妈准备给留宿的姐妹们住的,只是自己从不留人住宿,所以并没用过。婉儿嘲笑他:“王老爷是如何比较的呢?难道去过吗?”王怀礼笑了笑,柳澍笑着对婉儿说:“王推官世家出身,家中又有姐妹,当然有资格比较喽。”婉儿瞟了一眼封宜奴,封宜奴笑了笑,她不知道王怀礼的出身,王怀礼没说过,她也不敢打听,她从未在他身上看到寻常世家子弟的嚣张和傲慢。柔娘看向柳澍,心中满是疑问,她虽没有跟进去,但王怀礼去拿茶杯的举动、韩妈妈掩饰不住的惊慌、柳澍站在门外的神情变化她却看的清清楚楚。中午,酒楼送来吃食,韩妈妈也回来了,四人吃酒唱曲,投壶连句,十分热闹。天刚刚黑下来,柳澍就提出离开,封宜奴请他护送柔娘,柔娘本想推迟,怕他担心影响,可她心中有疑问急需解答,为什么他从后园出来后虽然同大家一起欢笑,但是那笑容却有些勉强,仿佛有心事;王怀礼也不同往日般的多了些严肃,难道真的如婉儿说的?可柳澍要去福安巷,担心去的太晚影响二老休息,所以并不同路,请王怀礼骑马在柔娘的车旁护送,柔娘也只能把疑惑放下。
柳澍并没有去福安巷而是匆匆赶回了书院,山长住在城中老宅,书院要处理的事积压了不少,必须赶在山长晚上回来之前处理好才行。
王怀礼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西厢房中的布局,自己第一次帮婉儿取油纸时,就感觉那房中的布局有些蹊跷,可也说不出来是哪里的问题,今日进去一看,果然,那本应居中的八角井竟不在屋子的中央!这是建造世家的手笔,不可能犯这种错误。虽然时间很短,可他也看出那雕花隔断的后面应该还有间屋子,而且入口的大致位置他也估摸的差不多。
赵光义在花厅摆酒,为郭继同意入驻王府西席而特意设宴答谢,请的是封宜奴等助兴。二人边吃边谈,天南海北,融洽异常,“先生如何看待前朝太宗的渭水之盟?”郭继不明白赵光义的真实意图,想了想道,“李世民经玄武门之变上位,为笼络人心,便广结善缘、广施仁政。可东突厥趁其根基未稳,突率三十万大军兵临长安城下,因东突厥的势力极其强势、中原的割据势力又同东突厥勾连在一起,所以为了避免战事,便与颉利可汗在渭水河畔缔结了盟约,东突厥这才退兵,这就是所谓的渭水之盟。此盟一结,大唐国库几乎耗尽,这也是李世民一生最大污点。”赵光义点点头,“官家的处境与他何其相似?这难道不是在效仿他吗?”郭继心中忐忑,不愿再讲,“先生接着讲。”“可万幸的是李世民有“天可汗”李靖,铲除东突厥、解除西北兵患,开疆扩土、震慑四边宵小,为其洗刷了耻辱。”赵光义叹道:“反观我朝,虽然人手一本《卫公兵法》,可想再出现李靖这样的不世之材,难啊!”郭继没接话,“先生认同我的观点吗?”“晋王有此忧虑也是可以理解的。”“先生可有独到见解?”“郭某久离朝堂,哪有什么独到见解。”晋王冷笑道:“先生也许听说了,高昉、杨钺等几位将军都有建功立业的宏愿,可都被我给否了,先生知道为何吗?”“郭某不明。”“北汉后面有辽的支持,如不能速战速决,便会陷入久攻不下的被动局面,结局免不了失败啊。”郭继点点头,“他们虽然都是久经沙场,屡立战功的猛将,可调兵权、统兵权、握兵权分属不同机构,他们没有有效整合、合理调用各方优势的能力,如何同李靖相较?”郭继对这点也赞同,不过他依然没说话,“依我看,只有官家亲征,才能避免此类弊端!”郭继吃惊地看着赵光义,难道他想趁机?赵光义也盯着他,“先生,本王说的对吗。”“晋王分析的全面透彻,可郭某反应迟钝,一时还无法理解,朝廷事务繁重,官家如何放到开?”赵光义笑了笑,“朝廷事务繁重不假,可官家能不能放得下倒是真的,及时放的下,也怕经不起长途跋涉的辛苦了。”郭继仍不明白赵光义的意图,这不是矛盾吗?“二殿下倒是想代官家出征。”郭继似乎明白了,“二殿下有此意?”“正是。”“郭某听闻二殿下正在专研用兵之道,难道这是真的?”“确实是真的,这还是我给他的建议,可讨伐北汉迫在眉睫,已经等不得他了,再说纸上谈兵怎可同身经百战相较!他毕竟未上过战场,无丝毫作战经验。””郭继又糊涂了,不知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只能附和:“是啊,如今局势不等人。”“我倒是有那重返战场的决心,可年龄拖了后腿,力不从心喽。”郭继有些明白晋王的意图了,可他不挑明,他也不敢明说,“晋王不愧是官家的左膀右臂,不仅为我大宋开国立下不世之功,如今依然保有如此的雄心和霸气,郭某感佩!”晋王摇摇头,苦笑道:“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哪里,郭某认为晋王雄才韬略不减当年。”“说实话, www.uukanshu.com我也不是服老之人,冲锋陷阵势必不如当年,可运筹帷幄吗,自认为绰绰有余,可现在的局势,哎。”晋王无奈地摇摇头,郭继叹道:“如今这朝中还真的找不出如晋王您这般合适之人。”晋王期待地看着郭继,“先生也这么认为?”“晋王您文武双全,在这朝中的威望极高,除了官家,无人能比。”晋王眼中放光,“先生乃我知音,实不相瞒,我此次宴请先生,还有一事相托,不知先生是否答应。”“晋王心中、眼中都是国家大事,郭某怕是指望不上啊。”“先生知道,我朝收复北汉之心坚定,如果能替兄征讨北汉,定不负官家、不负大宋!”郭继彻底明白了,如果能替官家出征,势必要集调兵、统兵的权利为一身,可枢密院是官家直属、怎可轻易交出?“我知道先生虽不在仕,可威望依旧,您如果认可本王的能力、赞同我的观点,就请您帮我游说于老臣旧部之中可好?”郭继吃惊地看着晋王,“只要朝中出现希望官家亲征的言论,先生就算帮到我了。”郭继缓和了好一会才说话:“晋王如此真诚,郭某也应坦诚,我虽无您期望的德行和能力,可也愿意为讨伐成功尽微薄之力。”“谢先生高义相助。”“郭某能为收复北汉做些力所能及的,是应该的,谈不上高义。”想要争取支持,就需要合适的人暗中联络和游说,如今二虎相争,形式胶着,谁敢出面?晋王自己又不能出面,所以这种事情只有威望极大的人可胜任,可当权的不敢,只有在闲赋的人里挑选,那就只有郭继最合适。只要官家亲征的舆论出来,晋王的机会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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