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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港码头之上，平常人家大都是天黑前才回港，只有国营的渔场靠着铁皮大船，才会在天亮之后归港。一般来说，这些铁皮大船一出海便是好几天，吃喝拉撒都在船上。打来的鱼获，自然也是格外喜人。
大老远，秦城便听见了码头上的动静，船老大聂莽子大咧咧的声音，一听秦城心里便有了数。这小子这一趟准是满仓而归。否则这小子早已经骂娘了，哪有这般欢实。
待满仓的鱼获上了岸，秦城乐呵呵地找到满身臭烘烘的聂莽子，递了支烟过去，亲热地关心道，这一趟还顺利吧？
“你这话问得太外行了吧，你都多少年没上船了？这出海打渔哪有那般如意的，都是靠老天爷赏脸。这一趟遭了不少的罪。那山头般大小的浪头，说来就来，防不胜防。亏得海防雷达，否则这一趟难说。”聂莽子麻利地接过烟，掏了掏一兜，口兜里的火柴全是湿的，只得从秦城的手里抢过烟头，自个点燃，舒坦地抽了一大口，方才把烟头还给秦城。
俩人聊了一会，聂莽子这才唏嘘地问道，老余的事情，办好了？
秦城惊讶道，你都知道了？
聂莽子打量了一番繁忙的渔港，撇嘴道，这种事情，你还能瞒得了我？刚刚靠岸，我便知道了。
“我呸，什么玩意儿，这种事情也能传出来？谁这么嘴贱啊！”秦城冷着脸，没好气地啐了一口。
“还不是因为你啊，怎么说你如今大小也算是官啊，总有人等着看你的笑话不是！”
“都说我啥了？”秦城的脑门子顿时觉得不妙，心虚道。
聂莽子扔掉手上的烟头，脱下身上的雨披，一把扔在脚边，这才拉着秦城一屁股坐在了岸边的礁石上，眯着眼睛，摇头道，还能说啥，难不成你还等着别人说的好。说你傻，是个棒槌。别人死了爹，你却被帮着养娃！指不定将来还是个白眼狼。
“狗屁，余生才不是这样的人。”秦城气呼呼地涨红了脸。
聂莽子一把搂住他的肩头，目光中带着几许不解道，我说老大，你就那么想要个男孩？
秦城闻声便要跳起来骂娘，却被聂莽子一把生生地按了回去，“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能怎么想，余明跟我和你一样都是我的兄弟。兄弟落难，我能不管吗？那我还是人不？”
聂莽子欣慰地点了点头，“管，必须管！这件事我支持你！”
“走，配我喝酒去！”聂莽子拉起他，便往码头外走。
秦城不由地后怕地连连挣扎，“我不去！”
“不给面子？这些天，为了这船货，我可是滴酒未沾啊！你就不想犒劳犒劳我？”
秦城只得作罢道，喝酒也成，不过我得先去居委会把那孩子的领养手续办了。任大姐还等着我。
“这是大事情，走我陪你！”
聂莽子骑上秦城的自行车，秦城只得跳上了后座。这小子向来是疯子，车骑得老快，吓得秦城连连叫道，你慢点，时间还早呢！
聂莽子哼哼道，这些年你不上船了，连胆子也小了。没劲。
俩人来到居委会，任大姐诧异道，今儿这么快下班了？难不成你们忙了个“空军”？
聂莽子呵呵道，你也不看谁是船老大，有我出门，还能空手而回？
“赶紧给办手续吧，待会我们还得去喝酒。这些天，可把我给憋死了。”
任大姐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数落道，酒，酒！一天天就知道喝酒。你就不能长点记性，早点给老娘把媳妇找回来！
聂莽子是任大姐家的老七，岁数比秦城要小上近十岁。但这俩人对脾气，索性便以兄弟相称。
“知道了，一天天的就知道啰嗦。你以为这大街上的花姑娘，便是那大海的鱼，一捞一个准，哪有那般容易。”
任大姐气呼呼地给秦城开好了证明，扔给聂莽子道，你好人做到底，陪你秦哥去公安局登记吧！
“行，交给我吧！我办事你放心！”聂莽子乐呵呵地接过来，拉着秦城便要走。
“这是不需要余生？”
任大姐这才回过神来，苦笑道，你看我这记性，老了老了！去公安局前，你们还得去一趟学校，让这孩子签个字。
“亏得我来吧，要不然你准被我娘坑了。”
任大姐当即没好气地将他俩赶出了居委会，临到门口又朝着聂莽子喊道，记得晚上，给你爹带条青衣回来！
“知道了！”
身为渔场的职工，给自家老爹弄条好鱼自然不在话下。秦城也觉得这不是个事儿。
来到学校，上午的语文刚刚考完，黄玲见他俩火急火燎地连忙将余生叫到了教室办公室。见到聂莽子，余生眼前一亮，顿时喜滋滋道，聂叔，你打渔回来了？
“想聂叔不？”聂莽子连忙一把搂住他，狠狠地拍了拍他的小脸。
等到秦城掏出证明来，见余生毫不犹豫地便要签字，黄玲连忙提醒道，余生，你可要想好了。这可不是儿戏。
聂莽子顿时不满地朝着黄玲瞪了一眼，“你这老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还想把余生送到孤儿院去？”
秦城朝着余生点了点头，“签吧，你不会后悔的。”
余生心头一暖，含着泪对黄玲说道，我爸不会骗我的。
黄玲心里不好受，只得背转过身去，偷偷地抹着眼泪。她怕这个孩子后悔，可更怕他被送往孤儿院。她倒是想养，可林栋未必会同意。
待秦城和聂莽子走出办公室，黄玲催促着余生赶紧回教室准备考数学，几步赶出办公室，追到秦城的身后喊道，秦凤爸爸，晚上我去你家家访！
秦城诧异地转过身，见她眼眶猩红，当即爽朗地笑道，巴不得你来呢！晚上来我家吃饭，这小子今天弄了不少的好鱼回来。
“不用了，我吃了饭过来。”黄玲连忙推脱道。
“那好，我们等你！”
出了校门，聂莽子再也忍不住道，你看嘛，连老师都不信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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