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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番风雨度伊水,洛阳城头数梅花;最是意气南归雁,不与落霞共天涯。

且说成都王退居邺城。齐王入都,心下仍是疑惑,谓众僚:“成都王放着大将军不做,却返回邺都,实乃咄咄怪事,天下竟有不恋权之人,奇哉,怪哉。”帐下葛旟回道:“哪个将军不贪功,哪个士子不好权,只是两雄不两立,成都王也算有自知自明,退身避祸罢了。”齐王颌首道:“言之有理,然东边一个王,西边一个王,一个王欲走,一个王欲留,如之奈何?”旁有路秀回道:“大司马说的可是河间王?此人首鼠两端,阴鸷善变,不宜长留京中。”齐王问道:“有何良策?”路秀答道:“大司马可下一诏,令新野王回荆州,河间王回关中。成都王尚且回去,何况此二王乎。”齐王笑道:“此计甚妙,如此五王可去其三,不知常山王,如何处置?”路秀回道:“三王皆可放回,独不可放常山王。”齐王不解,问道:“此话怎讲?”路秀答道:“常山王才力超绝,且有声望,曾与成都王共祭先陵。常山王对成都王说道,天下乃先帝开创之基业,望公好生守护。足以见其心,不向于公,日后必反,不如留置京师,择机杀之,以绝后患。”齐王闻言,面含愠色,说道:“若真有此言,必不轻饶。”遂依言下诏,令新野王、河间王接旨出京,不得停留。

新野王领诏,尚识大体,心知齐王不能相容,也不多言,即回荆州。河间王却不尽然,左右搪塞,迟迟不愿出京。齐王闻知大怒,连下三诏,叱责催促,河间王不得已,只能怏怏而走。

三王尽去,齐王得揽大权,欲收拢人心,表请天子,为张华、裴頠昭雪,复还官阶,拨归原产,且遣使吊祭。又于府中任命百官,以符命文书指挥三台,令车骑将军何勖,领中领军;封葛旟为牟平公,路秀为小黄公,卫毅为平阴公,刘真为安乡公,韩泰为封丘公,号称五公,委以重任。自己居于父王故第,日益骄奢,大起私宅,增造楼堂馆舍,所有邻近房屋,不问公私,一概拆除,命宫匠好生修缮,规制与西宫相等,又凿开千秋门墙壁,以便通达西阁。后房设置悬钟乐器,前庭陈列八俏舞蹈,沉迷酒色,常不入朝。封长子司马冰为长安王,次子司马英为济阳王,三子司马超为淮南王。如此一来,寒了众臣之心,令中外失望。

往复一年,冬去春来,宫中传出消息,皇太孙司马尚病薨,又有梁王司马肜去世。天子下诏,封常山王司马乂为长沙王,领骠骑将军,起东平王司马楙为平东将军,都督徐州军事,使镇下邳,召还东安王司马繇给复官爵,拜为宗正卿,再迁任尚书左仆射。

齐王在府中,召众僚道:“皇孙夭折,梁王又去,天子一脉,子嗣尽失,人心惶动,若不早立太子,恐有生变。”葛旟回道:“公所言极是,臣近日听了好些议论,朝野内外,皆有人言,成都王乃是天子亲弟,又有除赵大功,为人惠民礼士,尊贤爱才,按序当立皇太弟。”齐王闻言大怒,说道:“若成都王为皇太弟,孤如何自处?”葛旟使一眼色,路秀忙道:“成都王刻意求名,得笼众心,又有大功,故切不可立为皇太弟,否则引狼入室,乘风直上,公难以制之,须立一幼儿,懵懵懂懂,人事不知,方好驾驭。”齐王喜道:“爱卿所言,甚合孤意,依众位之言,当立谁为太子?”葛旟接口:“清河王司马遐,乃先帝第十三子,天子异母兄弟,楚王兴兵诛杀太保卫瓘之时,司马遐与荣晦同去,见荣晦杀尽卫瓘子孙而不能制止,受世人指责,郁郁而终,其长子司马覃袭封清河王,年方八岁,懵懂未知,可立为太子。”众人附和其意。齐王大喜,遂依众言,当即表请,立清河王司马覃为太子,择日册立,入居东宫,齐王为太子太师。如此立嗣,有诗为证:

青青禾苗破土出,节节风雨方成熟;

自古幼儿当天子,台前幕后终无歌。

司马覃立为太子,诏告天下,举朝哗然,皆言齐王私自废立,不尽人臣之礼。有侍中嵇绍,见天子昏庸如故,内权尽属齐王,不由忧心忡忡,上书天子:

易经有言,身安而不忘危,身存而不忘失,今愿陛下莫忘金墉之困,大司马莫忘颍上之败,大将军莫忘黄桥之挫,则祸乱无从而起,天下太平矣。

天子本是糊涂之人,见侍中上书,却不顾不闻,随手束之高阁。嵇绍见天子不明,又致信于齐王,言道:

尧舜居茅屋而不修剪,故成圣明;夏禹居宫室不求显贵,而得美名。今大司马大兴府第,为三子立宅,乃当务之急否?

齐王得信,只是冷笑一声,未加理睬。又有南阳处士郑方,上书齐王,谏道:

今大司马有五过。处安而不虑危,沉迷宴乐,纵欲酒色,一过也;宗亲骨肉,理当亲融,然相互猜忌,心存芥蒂,二过也;四海八荒,蛮夷不静,却谓功业已隆,不甚忧心,三过也;兵乱之后,百姓穷困,赈救不济,四过也;传檄讨赵,盟约天下,事定之后赏不逾时,然今仍有功未论者,五过也。

齐王知郑方乃远近声名之士,心中恼怒,也不好发作,于是好言说道:“非子之言,孤不闻自己有何过错。”口上虽如此说,却是不知悔改。更有主簿王豹,见齐王抗直敢言,上笺称道:

臣自思元康以来,宰相在位,未有一人可得善终,非其所行不善,乃时势使然。今公虽诛赵平乱,安国定家,却沿袭旧风,专政擅权,非长久之道也。今河间王根植关右,成都王盘踞邺城,新野王获封江汉,三王正当方刚强盛之时,掌握兵马,把持要害。而公凭难赏之功,挟震主之威,独占京都,进则物极必反,退则身陷荆棘,未见其福也。臣之见,可互调王侯之国,依周、召之法,让成都王为北州伯,统管邺都;公可为南州伯,统管宛都。以黄河为界,各统大小王侯,共同辅佐天子,当为上策,亦为公安身之法也。

齐王因众臣上书,本就心烦,此刻见王豹笺书,不由大怒,心道:“自古臣子,当为主公谋权。如今王豹这厮,倒要孤与成都王分治天下,其心可诛,其心可诛也。”旁有葛旟,察言观色,火上浇油道:“小子敢离间骨肉,罪大恶极,何不拖至铜驼下,打杀了事?”齐王深以为然,遂奏请天子,将王豹推出东市,用鞭挞死。

王豹临刑,顾监刑官道:“可将我头悬大司马门,方得见外兵攻齐矣。”朝中众臣见王豹冤死,皆不敢再言齐王过失,于是各思安身之道。掾属张翰,见秋风徐来,忆及江南家景,想念菰菜、莼羹、鲈鱼脍风味,慷然自叹道:“人生难得适意,何必贪恋富贵。”遂上笺辞官,飘然引去。主簿顾荣,故意酣饮,不问府中事务,葛旟闻知大怒,叱责嗜酒废职,于是徙为中书侍郎。颍川处士庾衮,闻齐王整年不朝,不禁唏嘘道:“晋室将从此衰微,看来祸乱不远,我不便在此久居。”遂携妻儿老小遁入深山之中,以避乱世之祸。齐王虽知种种,然溺志玩乐,终是不能自悟,朝政无章,四海无序。

河间王返还关中,见齐王专政,中外失望,心中暗喜,自思:“齐王失天下之心,我亦有望归朝矣。”于是加紧谋划。一日在府第,忽闻长史李含,从京都归来,不由传问:“卿不在关中任事,如何仓促回来?”李含急道:“大事不妙,臣特来告之。”河间王惊道:“何等大事?”李含回道:“齐王越权专政,令天下侧目,葛旟、路秀等人,恐外王生变,意先除之。公深为齐王所忌,便要加害,欲召主公回京,以谋逆罪论处。”河间王闻言大怒,说道:“我不去惹他,他反倒谋我,甚是可恶。”李含见河间王发怒,继道:“臣有一计,可使公入主京师。”河间王问道:“卿有何计?快快说来。”李含回道:“成都王为皇室至亲,且有大功,却还政归藩,甚得众心。齐王越亲专政,朝野不满。今长沙王在洛阳,与齐王相互猜忌,各自防备,可檄长沙王讨伐齐王,齐王必诛长沙王,我等借机兴师,联合成都王,归罪齐王,师出有名,天下顺应,定当一举除之,再使成都王辅政,公岂非大勋一件。”河间王点头称是,又言:“为何助成都王,我怎不可独占此功?”李含劝道:“成都王名望甚高,不可与其争锋,公只须主宰中枢,再徐徐图之,方为万全之策。”河间王深以为然,于是传布檄文于长沙王,令其为内应,又上表天子,细陈齐王之罪,且言:“勒兵十万,欲与成都王司马颖、新野王司马歆、范阳王司马虓共会洛阳,请长沙王废齐王令其还第,以成都王代为辅政。”遂发兵点将,令李含为都督,出兵阴盘,张方为前锋,进逼新安。距洛阳百二十里,河间王遣使,联结颖、歆、虓三王。

成都王接报,召卢志、刘渊进府,问道:“河间王传檄,欲结联兵,讨伐齐王,你等如何看待?”卢志闻言即道:“主公千万不可,那河间王,为人阴鸷狡诈,出尔反尔,此番进兵放言,助公鼎掌朝权,欲使公居炉火之上,其心险恶。”成都王气道:“太孙薨逝,众臣推举我为皇太弟,那齐王甚是可恶,从中作梗,以致付水东流,与其屈居邺城,不如举兵讨伐,以成大功。”卢志回道:“凡事欲速则不达,公莫要心急。”成都王怒道:“这也不急,那也不急,若要本王终老此地乎。”刘渊在旁,本不作声,见成都王发怒,遂道:“依臣之见,可佯作进兵,中途按捺,看河间王如何行事,以坐观成败。”卢志附道:“元海之言,乃是上策。”成都王喜道:“便依元海之计。”遂点兵拜将,行抵至朝歌,不再前进。另新野、范阳二王也是如此。

齐王在京,得了河间王表陈,不免惊惶,忙召集百官,在府中议事,对众臣道:“孤首发义兵,扫除元恶,尽臣子气节,区区臣心,可鉴神明。如今河间王、成都王发难,如之奈何?”尚书令王戎应道:“明公虽功高盖世,然有功之人未得赏赐,故使人怀有二心。如今二王联结,声势浩大,恐怕难挡,莫如出让朝权,隐退归藩,使二王无从借口,自然可得平安。”齐王闻言皱眉。

此时,一人闪出,乃是葛旟,厉声叱道:“自古成者王、败者寇,居高位者,岂有进退自如乎,进则生,退则死,试想汉魏以来,王侯归藩,可有保全妻子否?昔日赵王听任孙秀,移天易日,遍观中原,无一人倡言反正,幸有我王传檄天下,攻围陷阵,以成大功。今日封赏功臣,之所以停顿迟缓,乃三台延误,非齐王之过。河间、成都二王起兵,本是作乱,理应征讨,尚书令之言,欲令齐王入死路矣,可恶至极,实可斩首。”齐王闻言,怒发冲冠。

王戎老儿,也是机警,见事不妙,忙惶恐下拜,说道:“禀大司马,臣忽感腹胀,容去如厕,稍候再议。”齐王见王戎老态,摆手说道:“快去快回。”遂令侍卫跟随。王戎故作颤巍之状,刚入茅厕,便身子一晃,径自跌入茅坑之中,登时满身粪秽,臭不可闻。侍卫赶紧回报,齐王闻知,顿感恶心,气道:“孤不愿再见,可令王戎回府,夺去官职,安心养老罢了。”就此一出,百官莫敢置议,陆续退府。

转眼之间,只留心腹在府,齐王道:“众位皆为孤信任之人,今日之事,如之奈何?”葛旟答道:“臣等追随主公,誓死效力。”齐王大赞,喜道:“即如此,孤便与河间、成都二王决一死战。”旁有董艾说道:“京师之人,尚有一人,主公不可不防。”齐王问道:“可是长沙王?”董艾回道:“正是长沙王,长沙王在京中,终是祸患,如今大战在即,莫如先发制人,除去此人。”齐王赞道:“孤正有此意。”遂令董艾领兵五百,捉拿长沙王。

董艾得令,速点兵上马,往长沙王府而去。长沙王在府中,得知消息,拍案而起,叫道:“齐王不轨,果真图我。”遂号令左右:“齐王擅政作乱,可随我平乱立功。”左右响应,齐王率亲信百余,砍断车前帷幔,弃了王府,直奔中宫,令人阖住诸门,自己急入太极殿,见过天子。

天子见长沙王无诏而入,不由问道:“大将军急来见朕,所为何事?”长沙王回道:“大司马作乱,臣引兵护驾,保陛下安危。”天子将信将疑。长沙王又道:“大司马平日坐拜百官,符敕三台,眼中可有陛下,今臣闻大司马陡然起兵,怕宫中生变,故仓促之间,不及细想,特来保驾,还望陛下恕罪。”天子闻言,也觉有理,遂道:“大将军挂朕安危,实乃忠臣,朕授你临机处置之权。”长沙王得诏,忙号召宿卫军,出攻大司马府。

且说董艾至长沙王府中,不见有人,得报去了中宫,忙掉转马头,往中宫去,恰遇长沙王引兵前来。两军相遇,分外眼红。董艾陈兵宫西,纵火焚烧千秋、神武诸门,长沙王也不示弱,差部将宋洪率军放火,焚烧各座观阁。两军对峙,一时箭飞如雨,火光映天,人来刀往,死伤无数,有诗为证:

伊水悠悠向东流,宫门争杀几时休。才有东王怀恨去,又见西侯登高楼。大言总是易出口,回首方叹山河忧。两军对阵无生死,各付性命到重头。火从心起,盈盈烈烈冲天绕;雾从云来,惨惨暗暗彻地走。舞刀的,只管白刃;射箭的,任凭流矢;骑马的,喋血袍衣;驾车的,身染鲜红。遍野尸横,难分你我;断肢残腿,哪晓前后。尘砂荡荡倒乾坤,黑风迷迷乱神州。闹哄哄百年得志,静悄悄千古难求。

二王大战,两军各不相让,城中喊杀震天,兵荒马乱,各路兵马闻讯而至,却见二王火并,不知其中情形,难断谁是谁非,与其犯难涉险,索性作壁上观,相机而事。

齐王差黄门令王湖,盗了驺虞幡出来,麾示大众,喊道:“长沙王司马乂假称诏令,意图谋反。”长沙王听齐王如是说,心知不妙,立马拥天子上东门,御楼传旨,对众人道:“大司马谋反,助大司马者,当诛五族。”董艾见天子上楼,心道:“长沙王拥天子到此,对我王不利。”又思:“莫如射死天子,长沙王必军心大乱。”于是不顾后果,命弓箭手仰射城楼。一时飞箭纷纷。天子在城楼,未及反应,两旁臣子宫女,转眼倒下一片,血流如注,哀声震天。天子吓得两腿发抖,瘫软在地,叫道:“司马冏图谋害朕,快来救驾。”那齐王遥听入耳,又见部众往城楼射箭,不由大惊失色,喝道:“天子在上,怎可乱射。”忙令董艾住手,然为时已晚,诸路军马闻天子呼喊,皆断定齐王谋反,于是相继攻伐。

长沙王见齐王失机,哪肯罢休,于是乘势而进,喊道:“司马冏专权谋反,助司马冏者,立斩不赦,罪及五族。”一路掩杀过去。齐军大败,齐王帐下长史赵渊,见如此情形,心知大势已去,自思:“齐王失势,我若不反戈投诚,必死无葬身之地。”思忖到此,遂下决心,悄至董艾身后,大喊一声,“将军往哪里去?”董艾闻言,扭头看过,只见一道寒光劈下,登时身首异处,枉送性命。

赵渊斩了董艾,对部众道:“司马冏谋反是实,我等切莫助纣为虐,宜速拿下反贼,送交天子,以免祸及妻儿老小。”众人闻言,皆以为如此,于是纷纷倒戈。赵渊引兵反杀,至齐王跟前。齐王早已方寸大乱,此时见赵渊引兵前来,怒从心起,喝道:“大胆赵渊,你引兵作反,意欲何为?”赵渊回道:“我等受你蒙蔽,不知谋反之事,如今天子受难,方知经过,特来拿你,送天子治罪。”齐王忙令左右去拿赵渊,自己驾马退走,赵渊喊道:“你等莫受齐王蛊惑,反抗天兵,若逃了齐王,祸之将至,到时悔之晚矣。”众人闻言,你看我,我瞅你,自觉有理,纷纷请降。赵渊引兵追杀,齐王慌不择路,竟自入城下,忽见前方喊杀震天,长沙王率众而来,齐王无路可走,长叹一声:“天亡我也。”无奈下马受擒,葛旟、路秀、卫毅、刘真、韩泰五人一同受缚。

长沙王牵司马冏上殿,面见天子,司马冏心存侥幸,伏地涕泣,哀道:“昔日赵王听任孙秀,为祸天下,臣首倡义兵,扫除元恶,事天子之心,可鉴苍天。自任大司马,虽怠慢职守,然并无异志于社稷,更无反心于朝廷,箭射城楼,乃董艾无知,非臣之意,望陛下恕臣之过,臣愿独归山林,终老余生。”天子闻齐王泣言,不觉心动,想齐王终是文帝之孙,献王之子,武帝之侄,又有大功,轻易刑杀,总是不忍,本欲赦免,长沙王不待天子多言,即叱左右,将齐王推出宫外,斩于阊阖门,枭首巡示六军,尸体暴于西明亭。同党葛旟路秀等人,皆夷三族,戮杀二千余人,齐王三子,一并褫爵,幽禁金墉城。又复请天子登殿,下诏大赦天下,改元太安,进长沙王为太尉,都督中外诸军事。长沙王掌朝,即遣使持驺虞幡,分见河间、成都、新野三王,告知齐王已诛,令各自罢兵,返还封地。三王本欲各怀鬼胎,乘衅入都,得知齐王受戮,长沙王掌权,乃是一番心思,付水东流,无奈作罢,只好怏怏退归。

且说新野王才返荆州,忽闻长史来报:“义阳蛮人张昌,聚众为逆,乘隙作乱,已占江夏。”新野王大惊,问道:“那张昌何许人也?竟如此大胆。”长史回道:“张昌本为平氏县吏,借蜀地李流之乱,四处煽诱,招募流民役夫,于江夏八十里外,安陆县石岩山屯聚。江夏太守弓钦,遣兵征讨,却为所败,逃往武昌。那张昌入据江夏,又造妖言,谓有圣人出世,为万民之主,竟招山都县官吏邱沈,改名刘尼,假托汉室后裔,奉为天子,设置百官,自封为相国,指野鸟为凤凰,伪造玉玺,拜天祭地,号为神凤元年,徽章服色,皆依汉制,使远近响应,乱徒四起,旬月之间附和三万余人,士卒皆戴红帽,用马尾作鬃,若不加以剿除,荆州危矣。”新野王颌首称是,问道:“可派何人前往,平乱剿匪?”长史回道:“可派骑督靳满平乱。”新野王依言,遂令靳满出兵江夏。

靳满点兵一万,即出襄阳,往江夏去,数日已至,距离不过百里,有探马来报:“前方乃是龙泉山,过了此山,便是江夏。”靳满令道:“三军急行,莫作停留,速过龙泉山。”左右禀道:“龙泉山山林茂密,地势险峻,恐有埋伏,将军须小心为是。”靳满笑道:“你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龙泉山虽说险要,然古墓林立,阴气逼人,修道人家,尚不敢逗留过久,况张昌这等俗子。”遂快马加鞭,往山中而行。不过三里地,但见前方有一峡,一边云走山间,长松大柏,一边怪风呜咽,乱石嶙峋。两旁山岩,呈八字而开,上窄下宽,人过其中,如利刃在顶,深刺在喉。靳满也是久经沙场,能征惯战之人,见此情景,心知不妙,然纵深太至,退无可退,只得硬起头皮,令三军速进。

未行几步,忽闻连珠炮响,喊声大震,一支军马从斜里杀出,为首一人,骑玲珑兽,执三角枪,再看容貌,只见赤灰脸,银白须,斜吊眼,头戴穿云盔,身着金甲袍,腰间挎玉带,胸前盘丝绦,抖擞擞一片精神,气昂昂八面威风。靳满见来人,问道:“你乃何人?何故阻我天兵?”那人应道:“我乃汉国张相国帐下先行官,石冰是也,你等冒犯上国,今奉圣谕,特来拿你。”靳满怒道:“几个流民,幻梦取乐,如同戏子演剧,还敢自称上国,可笑可恶乎,今我天兵到此,你等速速受降,莫待我发怒一指,踏平江夏。”石冰笑道:“天子高座如傻儿,司马掌朝只打架,戏小祸家,戏大祸国,你等今日到这阴阳峡,便是死期。”靳满大怒,命三军击鼓冲锋。

石冰见势,也不着急,只往怀里掏出一帕,舒而展开,帕中有些许红沙,往嘴前一放,深吸一口气,吹将开来。那红沙弥漫空中,顿时化成一片红雾,飘飘荡荡,甚是奇异。兵士不知何物,被红雾笼罩,登时全身红疹,奇痒无比,再一会毒火攻心,面色发黑,个个瘫软倒地,毫无战力,靳满也不例外,跌落马下,口不能言,脚不能立。石冰见法宝得逞,命部众上前,砍瓜切菜,杀得司马军七零八落,尸横遍地,靳满被一刀枭首,送了性命。三军上下,无一人脱逃,皆死于阴阳峡内。

新野王居襄阳,久不闻靳满战况,遣人打听,未过数日,探马回报:“靳满兵至龙盘山,轻敌冒进,以致全军覆没。”不由大惊,召左右商议。新野王道:“靳满久经战阵,却死于流民之手,看来此等反贼,不可一般而论。”左右回道:“贼众势大,我等难以抵御,可上书朝廷,发兵平乱。”新野王依言,遂上书天子,详叙实情。

长沙王在朝中,得知荆襄之乱,笑道:“新野王不过庸才,区区流民尚不能制胜,何况大事乎。”遂诏遣监军华宏征讨。然华宏引军,至障山处,正遇石冰,也是未逃厄运,败于其手,全军殒命。长沙王闻知大怒,即发兵三道,一命屯骑校尉刘乔,为豫州刺史,攻张昌东面;二命宁朔将军刘弘,为荆州刺史,攻张昌西面;三命河间王遣雍州刺史刘沈,率州兵万人,并征西府五千人,出蓝田关,攻张昌北面。三路齐进,欲平蛮贼。

且不说这厢,三路兵马,朝廷调兵遣将,一来二往,颇费时日。那厢,张昌部却是高歌猛进,一路摧枯拉朽,攻豫州,杀樊城,直逼襄阳。新野王在府中,闻知战报,不由心烦意乱,直道:“反贼势大,如何是好?”左右回道:“如此情形,公当亲自督兵,方能鼓舞军心,剿贼平乱。”正说话间,探马来报:“反贼已至城外。”新野王即道:“怎如此迅速?”左右回道:“主公莫急, 襄阳城高河深,城中兵尚有五千,粮草充足,我等只须固守,等待援兵,料无差池。”新野王说道:“且随我看来。”遂领左右至城头,未及往外探看,只见一阵红雾袭来,弥漫上空。士卒不知就里,甚觉奇异,相互议论。新野王问道:“此乃何物?”却无一人作答,正要发作,忽闻一片哀嚎,原来那红雾散开,士卒稍有沾染,身上便起红疹,密密麻麻,奇痒无比,少时面呈黑色,呼啦啦倒下一片。

左右见势不妙,赶紧拥新野王退下城楼,哪知红雾弥漫散开,已至城中,所过之处,哀声四起,无人幸免。新野王见状喊道:“我道蛮贼如此厉害,原来有妖人作祟。”话音刚落,只闻轰隆一声,城门已破,贼兵霎时涌进,好似狂风猛雨,见人便砍。司马部众毫无反抗之力,任凭杀戮。那为首一将,正是石冰,大声喊道:“拿住新野王,赏金万两。”新野王闻言,心惊胆裂,拍马逃奔,却忘了身着锦衣绣裳,甚是惹眼,恰让石冰见着。石冰一拍玲珑兽,三步两下便至跟前,不待新野王说话,只一枪,扎了个透心凉,把一位晋室藩王,收拾性命,送往冥途。有诗为叹:

一日纵敌千秋患,八面藩屏太极安;

自古荆襄兵争地,庸碌何能当大材。

石冰斩下新野王首级,回营报功,张昌闻知大喜,遂占了襄阳。败报传至京师,长沙王大惊,一道急诏,令刘弘代为镇南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那刘弘领旨,即命南蛮校尉长史陶侃为大都护,开赴襄阳,讨伐张昌。不知陶侃如何破敌,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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