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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难择常无己,一念鬼神莫自知;可笑烟火不问事,空拜前后误今思。
且说两军相对扎营,剑拔弩张,又要大战。张轨急召北宫纯,问道:“贼兵虽败,未伤根本,如今洛水扎营,调兵遣将,势必卷土重来,将军有何对策?”北宫纯回道:“远来之兵,当求速战,故反贼未作休整而攻洛阳。如今遇挫,退守洛水,当一鼓作气,莫待喘息。”张轨颌首,说道:“此计甚好,且向太傅禀报。”二人往太傅府中,言语方略,东海王问道:“将军如何攻法?”北宫纯回道:“白毛儿攻城不利,退守扎营,势必重作休整,再行攻伐。当乘调度之机,今晚劫营,以挫其锐。”东海王又问:“反贼分布四营,将军欲攻何营?”北宫纯回道:“若攻将营,其帅必怒;若攻帅营,其将必骇。当攻白毛儿,白毛儿一破,贼军皆破也。”东海王闻言大喜,遂从其请。北宫纯至军中择一千精骑,令各在左臂系白巾为号,欲待三更踹营。
窗间过马,跳丸日月,时至三更,白毛儿在中军,令各营设哨架桩,严守营寨。待布置停当,顿觉困乏,上榻睡去。那北宫纯率一千精骑,卷甲衔枚,沿水而寻,择隐蔽处,悄然渡河,但见岸边风儿轻轻,夜空满星,怎为好景象,有诗为证:
北邙山下夜风冷,洛水河边渡鸟还。月上半树催行影,露探芳草烟华沾。幕云袅袅萤飞乱,百花十里动波澜;浮生如梦空一色,莫谈身后悲与欢。
无暇风景,志在杀敌。北宫纯率军至营外,见寨中旗帜整齐如故,灿若云锦,巡哨来回走动,也是防备。北营纯命将士齐奔而入,大喊劫营,登时大马踏进,火光冲天,巡哨才要呼喊,早被劈于马下。汉兵梦中惊醒,惊慌失措,夜中昏皇,不知晋军多少,自相扰乱,难顾首尾。那西凉骑兵实是强悍,所过之处,风扫落叶,雨打芭蕉,只见来往冲突,如入无人之境。汉军之内,有征虏将军呼延颢,也是百战英勇之将,忽闻劫营,跳将起来,提刀上马而出,才出营门,见一将奔来,大呼:“你乃何人?胆敢劫营。”来将举刀大喝:“我乃西凉北宫纯是也,特来取你性命。”呼延颢闻言细看,来人身高过丈,白袍罩甲,正是北宫纯,不由一阵心慌,两刀并举,撒一招便撤,欲跳出圈外。北宫纯哪肯放过,将马一拍,齐眉开山刀寒光现过,取了项上人头,只见血浆迸流,倒毙地上。
汉兵见之大震,更是胆战心裂,一时无心抵御。晋兵齐杀入内,见人便砍,纵横驰骋。北宫纯左拍右劈,杀死汉兵数十人,却寻不到白毛儿,大呼:“众儿郎不可放了白毛儿。”白毛儿在营中,本已安寝,忽闻喊声,陡然坐起,细听营外动静,知是北宫纯到来,心中大怒,又因手臂着伤,不敢应战,只把宝弓取了,左右护卫,悄然遁出,命各军相援。那白眉儿、王弥得知主营被踹,连忙来救,奈何西凉一千精骑,实是骁勇,马快人猛。白眉儿亦是带伤,不敢应战,王弥等众更是招架不住,亏得队伍尚齐,且战且退。直杀到拂晓,北宫纯因无后援,也恐天色将明,持久有失,于是收兵回营。
汉兵大败,退至洛水五十里下寨,白毛儿清点人马,死伤两千余人,不由恨道:“来日得破北宫纯,必挫骨扬灰矣。”白眉儿一旁应道:“此人勇冠三军,且身怀道术,不知出自何门,不宜硬拼,须窥其门道,再议破敌之策。”白毛儿正要发问,忽闻营外来报凶信:“大阳营内哗变,大司空已让步卒杀死。”白毛儿闻报大惊,急道:“且从详报来。”来使回道:“大司空闻弟呼延颢身死,终日悲痛,帐中以酒解愁,以致大醉,双眼朦胧之中,见身旁侍卫皆为晋兵,勃然大怒,操起画戟,追杀侍卫。侍卫被逼无路,情急之下,转身一刀,反杀了大司空,立时奔逃,军中将士见主将被害,皆畏罪散去。”众人目瞪口呆,各自摇首。
白毛儿怒极,说道:“呼延翼因一人身死,而误全军,咎由自取,可惜了三军将士。”话音未落,又有来报:“汉王闻征讨不利,损兵折将,敕令将军还师,欲集结人马,御驾亲征。”白毛儿怔了一怔,沉思不语,白眉儿亦不作声,王弥在旁说道:“陛下有旨,不可违逆。”白毛儿一皱眉头,说道:“大军连克数地,今至洛阳,岂可因小败而遽退,以致功败垂成,本帅且行表奏。”遂上书汉王:“晋兵微弱,如今兵临城下,虽有北宫纯相阻,却可力取,破城指日可待,不得以翼颢之死,自挫锐气,遽尔班师。坚请留攻洛阳,必当一举得成。”命来使回报。不多日,汉王来旨应允。
白毛儿召集将士,帐前宣旨,且道:“父王命我留攻,前番我军只打西明门,且让北宫纯得逞,今番分兵进逼,不信那厮有三头六臂。”遂命白眉儿攻上东门,王弥攻广阳门,刘景攻大夏门,自攻宣阳门。四路猛扑,声震山谷。东海王倒不含糊,亲自登城,率众固守,命何伦守广阳门,王景守大夏门,司马模守上东门,亲守宣阳门,北宫纯于上东门、宣阳门择机相处,随之抵御。烽烟滚滚,云沙日暮,怎见得大战:
三声炮响,一发雾迷。四野阴霾,十方相离。这壁厢,舍命冲锋占城头;那壁厢,忘死拼生夺先机。弓弯似月,箭快如星,人雄比虎,旗展若虞。抬眼颠倒身入梦,新客白马落旧衣。可怜将士无名走,只为君王安社稷。长枪对硬弩,铁躯战铜墙;鞭来有锤架,斧去看镋依。刀劈甲,剑刺戟,长空生紫气;拳打脚,腿踢头,兵刃命随倾。心神一错自难保,多少英雄化风尘。
汉军猛攻数十日,不能破城,反倒死伤无数。白毛儿接连受挫,不禁苦恼万分,召众将于帐前,问道:“我自领兵,摧枯拉朽,一路至此,本欲率众一鼓作气,破了洛阳,各自得功,不想攻伐数十日,竟不得逞,损兵折将,如此下去,必将败归,尔等有何良策?”众将左言右语,竟未有可纳之议,倒是王弥不发一言。
白毛儿眼尖,见道:“卿为何默语?不妨直言道来。”王弥禀道:“末将随陛下征伐,一路所见,每遇坎坷,必有神灵护佑,或躬身相请,或得道多助,厌难折冲,拔丁抽楔,故成帝业,以图天下。今将军讨伐洛阳,前有北宫纯阻挠,既不能克,何不往三山五岳寻觅,定有神灵相助。”白毛儿眼中一亮,说道:“倒不为好法。”又问白眉儿:“北宫纯神勇,哪位神灵可制?”白眉儿回道:“不明来历,实不敢言。”有冠军将军呼延朗禀道:“末将尝闻嵩岳之上,有一神僧,不知姓名,游历至此,人皆敬之。”白毛儿奇道:“自东达山学艺,师尊口中,也略知西方诸僧,不知此人哪里人物?”又问:“此人神通,奇在何处?”呼延朗回道:“未曾亲见,只是听闻有以水洗肠,龙岗咒水之轶事。以水洗肠,原是此人左乳旁有一小洞,直通腹内,或将肠由小洞取出,或用棉絮把洞塞住,遇读书时,拔掉棉絮,洞中光亮如莹,使一室通明。逢斋戒之日,常至河边,将肠从洞口掏出,用水洗净,再装入腹中。龙岗咒水,乃是此僧在邢台,时逢大旱,虽有数处水源,皆已干涸,裂如车辙。百姓问何法可解,此僧言水泉之源居有神龙,当往敕龙,水必可得。众人不信,僧人亲至水源,坐绳床之上,烧香念咒,如此三日,水泫然微流,一条小龙,长五六寸许,随水而水,少时水大至,隍堑皆满。果真奇妙。”众人闻言,皆赞叹曲尽奇妙。白毛儿大喜,说道:“若请得这等神人,北宫纯纵是高明,亦无虑也。”遂命王弥、呼延朗与平晋将军刘厉同守大营,白眉儿同往嵩岳。
且道白毛儿、白眉儿出了营帐,二人捏土,往空中一撒,驾遁光而走,不到半日,已至嵩山,但见崧高维岳,峻极于天,好景色,有词为叹:
太古斜穹,形方气厚,天下御极悬眸。两间之秀,盖三河之收。云岚开合万变,转星斗,嵯峨葱葱。半山外,嵩阳落影,绝壁摇闲舟。
年年有来去,平生看景,不在其中。故今日,一眼只别尘缘。心向般若许也。林泉上,石开白莲。凌嶒处,寒鸿望断,世事任穷通。
二人在空中,把目光一撒,见一团红光,现于峻极峰上,遂把遁光收了,落下云头,行走其间,但见四方,西有少室侍立,南有箕山面拱,前有颍水奔流,北望黄河如带,亦是美不胜收。二人不由赞叹,白毛儿说道:“虽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然山大则神大,山小则神小,嵩山虽远,乃天下大山,故为中岳,有神灵在此,亦不足奇也。”白眉儿疑道:“也是怪哉,此僧不知姓名,也不知哪里来历,今番倒要见识一番。”
二人闲聊,不觉到一处崖,名曰龙阳崖,形似龙头,左右各一株青松,斜阳落下,正透过叶间,洒在崖上,如两点龙睛,光彩夺目,煞是神异。崖下有飞瀑,如千丈珠帘,高挂长空,水声澎湃,如雷轰鸣。两松之间,有一石,形若磨盘,石上坐一人,乃是一年长僧人,着七衣,穿麻鞋,膝上架神杵,双目显神光。白毛儿见此人鹤骨松姿,仪态非凡,不由上前打一稽首,问道:“敢问神僧是否?”僧人不答言,白毛儿再问,亦是不理。白毛儿乃沙门弟子,汉军主帅,向来骄纵,哪里受此等怠慢,不由恼怒,正要发作,白眉儿忙止住,轻道:“看此人模样,似在作功,莫要打扰,且少安毋躁。”
二人等候在旁,约有一个时辰,那僧人睁开双目,道一声:“好自在。”见二人,口称:“二龙出崖,何绕枯松?”白毛儿回道:“枯松虽老,临崖而瞰,见世光华。”僧人答道:“光华夺一时之目,却不为长久。名声显一世之荣,却终为所累。皆不足道也。”白毛儿问道:“闻嵩山有神僧,可在眼前?”僧人打一稽首,说道:“神僧不敢当也。老僧之名,佛图澄是也。”白眉儿闻言,说道:“尝闻神僧云游四方,神通无比,今日得见,是为幸也,还望指点一二。”佛图澄看二人一眼,说道:“二龙逢伤,贫僧当尽心意。”遂祭出一瓦钵,把手一探,从崖下取水,水成一线,倒入钵中,又念动咒语,少时长出一朵青莲,闪五色光芒,随即将青莲取下,用手一捻,霎时成灰,将灰抹在白毛儿右臂,那伤处有青烟腾起,再看时已然痊愈。又抹在白眉儿左肩,那伤处有淡淡青光,不一会已是如初。
二人赞道:“高僧神通,名不虚立。”佛图澄回道:“些许小术,不足挂齿。”白毛儿说道:“方才神僧口中,称我二人为二龙,你我素不相识,怎有如此言语?”佛图澄笑道:“且看二位龙子,面呈贵相,贵不可言,又非中土人士,着战袍,披战甲,一生白毛,二生白眉,白毛儿、白眉儿之名,天下谁人不识也。”白毛儿说道:“既知我二人来历,定知我二人何来,开门见山,不作虚言,我率军伐晋,兵至洛阳,眼见成功,不想遇一人,名曰北宫纯,身怀异术,乃是一面镜,攻其身反受其害,神妙无穷,难以破之。闻得嵩岳有神人,故来此地相请,高僧可愿与我下山,助我成事。”佛图澄合掌,说道:“世事皆有定数,不可言早,亦不可言迟,非人力相强。将军终成大业,却不在今日,老僧不得与你下山,且自珍重。”
白毛儿闻佛图澄之言,又问:“终成大业,不在今日,是何道理?”佛图澄回道:“命运有三,分为天命、地命、人命,当知天命,顺时势,尽人事,便在此理。”白毛儿不言,白眉儿问道:“既然天命有定,我等亦不强求,只是缘到此地,得遇高僧,可否一看前程?”佛图澄闻言,一指座下盘石,笑道:“天、地、人,皆有定数,定数使然,贫僧如何能看?只是将军有所愿,此石为试龙石,二位可依次坐上,心中发一念,若龙睛合一,飞瀑倒挂,石升九尺,即能成也。”二人闻言,沉默片刻。白毛儿踏前一步,坐立石上,心中默念,仰天祝曰:“若刘聪兵破洛阳,覆灭司马,成王霸之业,以立天下,试龙石当遂我愿。”言讫,那霞光由青松处缓缓聚拢,少时合为一点,正在盘石之上,又有飞瀑倒涌,腾起数丈,盘石遂升起九尺,只是未有多时,霞光分来,飞瀑顺下,盘石降落,白毛儿喜道:“日后果真应验,再当谢过。”白眉儿见白毛儿下来,遂跳上盘石,暗暗祝告曰:“若刘曜兵破洛阳,覆灭司马,成王霸之业,以立天下,试龙石当遂我愿。”言讫,那霞光亦由青松处缓缓聚拢,少时合为一点,正在盘石之上,又有飞瀑倒涌,腾起数丈,盘石遂升起九尺,只是悬而未落,霞光已散,飞瀑已息。白眉儿跳下,问道:“此石为何不落?”佛图澄笑道:“二龙试石,一飞冲天,故不得落也。”二人各遂所愿,心中欢喜,齐道:“今番得见神僧,虽不同道,亦是缘分,就此别过,山回路转,今后若有难事,望神僧再莫推辞。”佛图澄笑道:“日后还有相会,二位将军且须保重。”二人再谢,遂离崖而去。
少时,佛图澄把手一指,试龙石落下,见上头有一裂痕,下头亦有一裂痕,不由叹道:“白毛儿发愿,石下有痕,乃不得善后;白眉儿发愿,石上有痕,乃不得善终。非老僧不助,此皆为天命,不可违也。”后人有诗为叹:
斜阳落睛目双合,飞瀑倒悬挂云河;
试龙石上坐帝子,两朝浮梦逝沧波。
话分两头,且说洛阳城上,北宫纯见汉兵不来攻,心中疑惑,遂禀张轨:“汉军数日攻打,今日却不见动静,不知是何道理?”张轨说道:“白毛儿必有大谋,不可轻动。”北宫纯回道:“若有大谋,更当一探虚实。”张轨颌首,二人报过东海王,东海王应允,说道:“此去探营,当得周全。”北宫纯回道:“末将率五百骑兵前往,若遇重围,当速退城来;若见有机,当现镜光于半空,太傅可令兵马一齐杀出。”东海王闻言,喜道:“此计甚妙,洛阳安危,全系将军,且要小心。”北宫纯挑五百兵士,潜开宣阳门,呐一声喊,冲将出去,如奔雷走电,直杀中军。
冠军将军呼延朗在帐中,听得喧嚣,忙穿甲戴盔,牵马应付。才至帐外,马不及鞍,冒冒失失,正见北宫纯奔来,犯头一刀,枭了首级。北宫纯斩了呼延朗,也不停留,直往中军帐中,把刀一架,掀开来看,不见白毛儿,自道:“白毛儿定是往他处搬兵,不在营中,天赐良机,乃大晋之福。”正在此时,平晋将军刘厉麾兵相救,北宫纯把镜一取,往半空一晃。东海王在城上,见得信号,遂令张轨,领参军孙询、副将邱光、楼裒,率三千兵马,立时杀出。两相呼应,内外合攻,晋军横冲直撞,辟易万人。刘厉敌不过,只好却走,半路遇王弥,王弥问:“晋兵来袭,如何退却?”刘厉回道:“凉州大马,着实骁勇,难以抵御。”王弥斥道:“狭路相逢,勇者胜,能力战,虽败犹荣。你闻风丧胆,望风而走,待主帅归来,如何交待?”刘厉羞愧不已,不敢言语。
王弥收集人马,复杀回营,与晋兵又是一场大战,奈何士气一泄,不复重来,数万人马被杀得四方奔离,死伤大半。王弥见大势已去,只得率残军奔逃。邱光、楼裒正要追击,忽见半空有金光,北宫纯眼见,禀张轨:“白毛儿、白眉儿归来,恐请得高明,如今贼兵一败涂地,难以复回,道是穷寇莫追,不如收兵回城,以观其变。”张轨闻言颌首,遂令邱光、楼裒于洛水扎营,领北宫纯回京去了。
且道白毛儿、白眉儿驾遁在半空,见下方尘土飞扬,火光冲天,一路狼藉,不见营寨,不由大惊,忙落下云头,正见王弥率残军而走,上前怒道:“本帅出走半日,如何失了大营?”王弥回道:“北宫纯乘虚探营,伏兵于后,内外相攻,末将不敌,故失了营寨。”白眉儿看一眼身后,问道:“呼延朗何在?”王弥回道:“北宫纯万夫莫敌,呼延朗将军已身死殉国。”白眉儿又问:“刘厉何在?”众人皆不知,少时闻报:“刘厉恐为主帅所责,竟投水自尽。”白毛儿闻言,不觉叹息,只道:“且将尸首捞起,厚葬将军。”于是清点人马,竟只剩得千人。白毛儿叹道:“前曾表请留攻,结果功败垂成,瓦解冰泮,如之奈何?”王弥进言:“今既失利,无怪殿下,实乃北宫纯难敌,不如还师,明告陛下,再看如何。”白眉儿亦道:“此言甚是,洛阳犹固,当回禀父王,再图后举。”白毛儿闻言,又叹一声,遂命王弥据兖豫二州间,收兵积谷,守候师期。一切布置,与白眉儿同归。
且说二人回师,禀过刘渊,刘渊见兵败,详问战况,闻悉北宫纯统兵有法,道术超然,也不怪责,只道:“此人是何来历?”白毛儿回道:“只是身上有面镜,伤他便是伤己,煞是奇怪,不知哪里来历。”刘渊又问:“北宫纯现在何处?”白眉儿回道:“据探马报,北宫纯已回洛阳,严守京师。”刘渊默然片刻,问道:“洛阳之外,可有防务?”白毛儿禀道:“王弥来书,司马越命邱光、楼裒二人,于洛水河岸扎营,以为屏障。”刘渊起身命道:“孤当亲征,方可克敌,白毛儿、白眉儿可为左右先锋。攻下洛阳,天下既为汉也。”遂提大军十万,择吉日,祭宝幢旗幡,一路招展,绣带飘摇,真好人马。怎见得,有赞为证:
抬望眼大纛高牙,开目见大势雄兵;一字排砥兵砺伍,出关前鞠旅陈师。骝马跨鞍,中天摧裔。骝马跨鞍,奔万里之江云;中天摧裔,破千重之河山。九环刀,子母刀,闪闪红光;四平枪,六合枪,荡荡朱缨。柳叶剑,厚格剑,森森冷气;两刃矛,宛鲁矛,虎虎飞扬;鱼尾斧,峨嵋斧,刃刃寒当;银剪戟,月牙戟,尖尖无常。数声号鸣,众将只为把名显;但闻鼓响,各营起步逞雄张。三军呐喊齐头进,令旗穿梭画苍黄。多少壮士赴死地,也使铁衣碎芜荒。
话说汉王提大兵直往洛阳,刀枪似水,甲士如云,一路无词。至洛水一百里,哨马报入中军:“人马已近洛水,河岸有晋军扎营,请令定夺。”汉王问道:“守将可是邱光、楼裒?”哨马回报正是。汉王又问:“北宫纯可在营中?”哨马禀道:“北宫纯护卫洛阳,不在营中。”白毛儿问道:“父王可令扎营?”汉王说道:“孤欲夺营,何必扎营。兵贵神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白毛儿、白眉儿听令,今夜各领一军,左右佯攻,刘景刘灵,随孤夺营。”众将听令,分头准备。
是夜二更时分,月明星朗。趁着月色,白毛儿、白眉儿分别绕道,悄然渡河。才至晋营,约有四更。晋兵不觉察,方起造饭,欲天明厮杀。邱光、楼裒亦是谨慎之将,不敢贪梦,各巡大营,小心准备。忽左方火光冲天,喊声震地,一支骑兵奔来,来势如风。为首者正是白毛儿,杀奔进来。邱光见来,速提一军相迎,两军混战一处。楼裒欲率兵相援,忽闻右方火光乍起,又有人马袭来,为首者正是白眉儿,心知不妙,遂令各军莫乱阵脚,自提一兵往右而去,混战一处。夜中来往,难分敌我,汉兵早有先机,各在右臂系一红巾,以此辨认,纵横冲杀。
这壁厢,白毛儿见邱光,执弓便打,邱光举枪相迎,二人战在一处,马走圈中,两械并举,一个志在必得,一个毫不示弱,邱光虽说英勇,却是不及白毛儿武艺,渐渐只有招架之功。那壁厢,白眉儿见楼裒,起剑便刺,楼裒挺槊相还,也是一番好杀,奈何白眉儿当世名将,武艺超群,楼裒不能敌,也是且战且退。正在战中,忽有中军火起,又一路人马杀至,但闻金鼓擂鸣,声势滔天,原是刘景、刘灵到来,晋兵登时大乱。邱光见中军有失,忙虚晃一枪,率兵回击,白毛儿哪肯舍弃,取白毛化箭,一箭射去,正中邱光后背,遂跌马而亡。楼裒亦见中军生乱,又听邱光惨叫,心知不妙,忙令撤军,士气一丧,如天摧地塌,岳撼山崩。三路人马相互夹攻,晋军左冲右突,死伤无数。楼裒见大势已去,自率亲信突围,白眉儿大喝一声:“哪里走,”一拍云水吞金兽,似飞云掣电而来,楼裒始料不及,被一剑刺落马下,就枭其首级。余军溃散。
三路人马清点战场,禀报汉王。汉王喜道:“今各记其功,来日论功行赏。众将士莫因一战而骄,待攻下洛阳,方为成也。”遂令起兵,人马至洛阳西明门,汉王传令:“安营。”一声炮响,三军吶一声喊,安下营,结下大寨。
不说汉王安营洛阳。只见报马报进太傅府,报:“刘渊调十万人马,在西明门安营。”东海王说道:“早闻刘渊之名,容仪机鉴,文武长才,今日领兵到此,看他纪法何如?”随带诸将上城,观看刘渊行营。果然好人马,怎见得,有赞为证:
中军立杆,百步战楼远探;八阵在列,屯守内圆外方;壕沟深阔,座座营盘锁链;旌旗蔽日,袅袅綉带飘摇;三通鼓毕,甲士井然有序;寨墙连排,桩桩壁垒森严;应名点卯,众将披甲执锐;人马精神,志气固若金汤。灿灿银盔放珠华,密密长枪抖银光;幽幽画角似霜雪,对对车骑行路扬。正是,万夫当由一雄领,拔树撼山易如平。
话说众人在城上,北宫纯观看良久,叹道:“昔时杨珧有言,观元海之才,当今惧无其比,陛下若轻其众,不足以成事;若假之威权,平吴之后,恐其不复北渡也。故未让伐吴,想来实是真言。今日观如此整练,人言尚未尽其所学,大晋祸首,正在此人,此人不除,天下难平。”东海王问道:“对阵刘渊,将军可有胜算?”北宫纯回道:“但尽人力,不问天意。”东海王说道:“将军之功,正在今朝。”遂传令:“将人马调遣出城。”汉王正在辕门,只见西明门开处,一声炮响,青旛招展,有五方队伍出来,两边大小将官,一对对整整齐齐,何伦、王景、张轨、北宫纯、司马模等侍卫两傍。宝纛旗下,东海王驾白马而出。但见汉王在龙凤旛下,左右有白毛儿、白眉儿、王弥、刘景、刘灵诸将。汉王面淡如金,手提长剑。二王相对,汉晋对决,不知厮杀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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