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滥觞（四）(1 / 1)

上大学之前的那个暑假，最期待的就是开学军训，其实大家都一样，总以为自己穿上迷彩服就是最帅最靓的样子。可是一旦真正军训了，大家才发现自己只能在毒辣的太阳下暴晒，暴晒的同时还得做各种各样的动作，一遍遍重复地做。于是大家又开始巴不得天天下雨，可天不遂人愿，那半个多月从未见一滴雨落下来。大学的军训和中学时毕竟不一样，中学的时候更多的是一种形式，学校和班主任也不会把军训太当成回事，毕竟学习成绩才是第一位的。大学的军训，不仅训练时间长，而且教官有时候会动真格，尤其是对男生们，动作做不到位的，有时候上来就是一脚，你不仅不能反抗，还得乖乖地再做一次。每个兵哥哥似乎都自带光环，无论做什么，无论出现在任何场合，总能吸引一大票女生的驻足围观。我们的教官是个年轻的帅哥，双眼皮大眼睛，小长脸，人也温和，说话从不凶的，训练也不紧张。军训时，女生在前，男生在后，毕竟班里的男生少，站一排就足够了。有时候我们的动作不得要领，他就会耐心地帮我们调整，至少我们从未见过他发火说狠话。像我这种不喜欢体育，在动作协调上很笨的男生，他每一次也都会认真地示范给我。约莫一个周后，上级巡视领导发了话，说是让男女生分开训练，我们只得和其他班级的男生组成方队，训练教官也换了。

和上一个和顺的教官相比，这个要显得沉稳一些，三十岁出头，也是一双大眼睛，皮肤略显黑，脸上的骨骼分明，训练起来却严厉多了。动作做的不到位的男生，惩罚二十个俯卧撑或深蹲十分钟什么的，简直成了家常便饭。每天上交的军训感悟，如果字数不达标或写得太随意，停止军训当场重写，直到合格了才可以重新回到队伍中去。这样搞得大家都很害怕，毕竟是新环境刚开学，谁也不想成为落后的被批评对象。我们队里的一个男生，听说是经管学院的，人长得胖，怕热，大太阳底下站军姿，简直能要了他的命。有一次中午训练，不知是不是中暑，还是低血糖，他直挺挺地倒了下来，在地上发出很重的声音。我们都被吓了一跳，以为事情很严重的，本想趁着这档子事好好活动休息一下，可教官像司空见惯了似的，却依然不动声色地站在原位，看都没看那个倒地的男生一眼。我们见状，大气不敢喘一下，再也不敢去想中途休息的事。这件事算是让我们真正领略到了军训的意义，一切以军人的标准来严格要求自己。直到学校的医护人员过来，倒地的男生才被允许到树荫下休息一会。到了晚上，新生会全部聚集在操场上，为了缓解训练的劳累，相邻的方队之间便开始举行拉歌比赛，这是大家都很欢洽的时刻，像联欢会。这时教官就会站在我们队伍的最前面，吼着铜锣般的嗓子，很卖力地指挥着我们，没了训练时间的严肃，像一个大男孩，使出浑身解数，一副不服输的样子。意气风发的我们，也很配合他的指挥，每一次拉歌，都能盖过对方的声音。军训结束的那天下午，教官的情绪有些激动，他认真扫过每一张男生的脸，然后，深情地说了一句让我终生难忘的话：各位！我深爱的各位徒弟！你们不可能在学校里做一辈子的学生，四年后，各位终将踏入社会，走向工作岗位，你能记住的，往往是那些曾经对你凶狠的人！我静静地看着他，他的脸在阳光下更加刚毅，我想，在他成长的旅途里，应该是历经了数不清的苦难与窒碍，让我们瞬时产生仰慕。那一刻似乎他的眼角还泛着潮。我们静默地站着，没有人动，也没有人讲话，我们注视着他，彼此都像一尊雕塑，沉默了很久。这是我大学接受的第一堂教育课，从来都不曾也不敢忘记。多年以后，我毕业参加了工作，再回忆起我大学入学时军训的两位教官，一个的形象开始有点模糊，但帅气的脸庞、迷人的笑容还在；而另一个对我们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却依然记忆犹新。于是我们开始明白，对你凶狠的人，并不全都是敌人；对你温柔的人，也并不全都是亲人。

军训过后，就是学生会和各种社团招新。在我意识里，学生会是一个需要抛头露面的组织，就像中学时，学生会的那些人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每个教室检查卫生和仪容仪表。我掂量着自己的性格，我不喜欢这些工作，最终一个部门都没有去面试，只是有个室友去面试时，自己很好奇地跟着去参观了一下流程。面试的地点在化学化工学院，那是一栋民国风格的近代建筑，有些破旧，楼前种满了松树，又高又直的，树下是秋千，秋千下是干净的草坪。高考结束，大学伊始，我需要让自己清闲一些，翻翻小说，写写文章，看看风景，所以决不会去参加什么学生会组织。学生社团里有一个写作协会，我一度是打算参加的，可入会的条件是每周必须上交一篇情真意切或蕴含哲理的文章，不少于一千字，条件实在有些苛刻，怕自己偶尔偷懒完成不了。我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