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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蘑菇小道之中走出来，站在山洞外边的悬崖之上眺望，能够看见不远处的汪洋。
杜林在此前的一生中并没有亲眼见过海，但他生活的时代网络发达，被滤镜笼罩的大海的照片随处可见。
在那些光鲜亮丽的照片上，海洋蔚蓝如宝石，白色的浪花向着岸边缓缓推进，犹如装饰宝石的一圈精致的珍珠，灰白色的海滩在近乎胶质的阳光之下呈现出丁达尔效应一般的通透感，脑海中不由自主响起地哗啦啦的水声宛如恬美的催眠曲，仿佛一个法兰西风情的夏日即将到来……
然而，眼前的海却是照片中的海的反面。
乌云密布的天空毫无怨言地接收了从城市中升起的深黑色烟雾，难以计数的机械轴承奏响的无调式音乐像是千万只乌鸦同时尖叫着飞向了高空，在苍穹之上拉开了一道名为工业的帷幕。太阳穿不进来，光芒湮灭在了地平线的夹缝中。一艘又一艘汽轮机驱动的舰船横亘在阴暗的海平面上，它们投下的阴影与深海中潜伏的黑暗不谋而合，随时准备将其散播到更远的地方……
这幅图景宛如一个不祥之兆，向尚未麻木的人昭示了朦胧而又真实的暗淡未来……
“不觉得很漂亮吗？”莉莲看向眼前的场景，“太棒了，仿佛世界末日马上就要到来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有没有和你说过，你其实和别人有点不太一样？”杜林忍不住吐槽。
“哦，那可不是一次两次了。”莉莲微微一笑，显得含蓄而又神秘，“不过，我一点也不在意。”
“好吧，但你有必须在意的事情，”杜林并没有再追问，“那就是我的寿命。”
“你说得对。”莉莲顿时拉下了脸，“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一个？”
“坏消息。”杜林毫不犹豫。
“坏消息是，现在只剩下了一个恢复灵能的办法，而且难度不低。”莉莲缓缓开口。
“好消息呢？”杜林问道。
“好消息是，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莉莲露出了一个格外阳光的笑容。
“一个月，这可说不上久。”杜林挠了挠头，“我觉得我们应该没办法不吃东西，也没有办法接受睡桥洞吧？”
“不吃东西可以，睡桥洞肯定不行！”莉莲猛地摇头，“我可不想让自己变得脏兮兮的。”
“为了避免睡桥洞的悲惨结局，我们就得想办法融入这座城市，至少……得有个地方睡觉。”杜林说道，“吃穿住行，每一样都离不开这个东西。”
他的指尖夹住了一枚金色的硬币。
这枚硬币上面沾了些许的泥土，还散发出一阵难闻的土腥味，然而它依旧那么惹人喜爱，只因为它代表了财富。
莉莲不由得眨了眨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你是什么时候拿到手的？”
“蘑菇小道里捡到的，里头有个被蘑菇毒死的倒霉蛋，你估计没在意。”
毕竟蘑菇小道里很暗，全靠那种奇怪的发光蘑菇才勉强能看清路。
虽然莉莲嘴上不说，但从她一直闷头往前走的行为来看，她似乎有点怕黑，在这种情况，没注意到那具骷髅也很正常。
杜林把手中的硬币小心翼翼地放到裤子里。
该说不说，高等伪装术就是好用，这条魔法造出来的工装裤和真的一模一样。
——至少杜林分辨不出差别。
“哦。”莉莲应了一声，“那今天晚上我们起码可以睡酒店了。”
“总之，我的意思就是，光是融入这里的生活就需要花很多时间了，更别说还要想办法恢复灵能。”杜林看向莉莲，“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那个唯一的办法到底是什么呢。”
“收集其他人散落的灵能。”莉莲给出了答案。
“具体怎么做？”杜林问。
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有很多种办法，其中一种就是让其他人对你有深刻的印象，最好是感激、崇拜、敬畏、恐惧这种极其强烈的情绪。”莉莲说道，“这件事说简单倒也简单，说难也很困难，就看你怎么选了。”
“什么意思？”杜林打起了精神。
“让人恐惧你、敬畏你要比让人感激你、崇拜你简单很多。”莉莲说道，“比如说，杀死一个人的瞬间，他能产生的巨大恐惧就能让你获得很多灵能，大概可以……增加一周的存活时间？不过，灵能这个东西我也没有太多研究，所以说不准。”
“如果是后者，大概能增加多久的存活时间？”杜林好奇地问。
“也许一天？”莉莲也不确定，“毕竟一般程度的感激不可能比拟死亡瞬间的恐惧，怎么也要差上一些。”
居然和其他人的灵能有关系，有够麻烦的。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杜林不死心。
“也许你可以找到某些存放了大量灵能的物品？比如说什么宗教圣物之类的……”莉莲想了想，“不过这些东西都很稀少就是了，虽然我和你一起想想办法，应该可以很轻易地拿到手，但是数量太少也是不行的。”
“啧，”杜林咂咂嘴，“总觉得没有一个办法是简单的啊，而且都不能永远解决问题。”
“这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吗？你已经死了，失去了物质上的身体，所以在你‘死亡’之后的每一秒钟， 你都在用灵能支付活着的代价。”莉莲看着他，“你很倒霉，我也很倒霉，我们两个倒霉蛋只能互帮互助，能活一天是一天咯。”
“还是你看得开。”杜林也笑了出来，“没错，反正我本来就是个死人了，多活一天都是赚的，倒是你，感觉比我还倒霉，被困在那种鬼地方，出来了也不算万事大吉。”
“无所谓。”莉莲展开双臂，原地转了一圈，“只要能够呼吸到真正的空气，哪怕只有一瞬间，也比待在那个死气沉沉的地方要强，所以你没必要同情我。”
“那我们算是真正的合作伙伴了？”杜林伸出手。
“合作伙伴？我觉得世界上没有人能够结成比我们更加真诚的同盟了。”莉莲也伸出了自己的手，“欢迎来到新世界，我的契约者。”
握住莉莲手的一瞬间，杜林感受到了一丝独属于女孩的柔软。
她身上有一股香气，这是……铃兰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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