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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遥只见他将脑袋撇向一边,若有所思。将近一分钟后,他才说道:还有什么事吗?
卜遥说:我是来向你请假的。
他说:请假?怎么又请假,你今年好像请过假两次假了吧?
卜遥说:没有,就是前两个月请过一次,回去喝我堂弟的喜酒。
他说:对了,你们老家比如你堂弟吃喜酒,你随多少礼?
卜遥说:两百三百都行,我们老家并不计较随礼轻重,较之随礼,家族成员到场更重要。
老大说:那么关于你刚才说到提议就到此为止,以后对谁也不提,包括我跟你的这次对话。
卜遥说:是。
他说:我能相信你吗?
卜遥说:当然,我在你手底下都干六年了,这就是证明啊。
车间主任说:那么这假你是非请不可喽?
卜遥说:在工厂里,哪有非什么不可,这不是看公司领导安排吗?只是请老大你行个方便,尽量帮我协调。
他说:既然你也知道,咱们不比外面打零工的,只要口头打一声招呼就能走人,知道家里事多为什么当初选择进厂呢?
卜遥说:我也知道外面的活不稳定,而且经常风吹日晒,所以才选择了进厂。
他说:对,有所得必有所失,你既要有请假自由,又要工作稳定,哪有这等好事。
卜遥说:上次结婚的是堂弟,这次是堂妹,上次回去了,这次又落下,厚此薄彼,以后在村里见面都不好意思打招呼。
他说:你眼里还有我这个领导吗?你可能以为抓住了我的把柄,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吧。
卜遥只觉得脑袋翁翁响,什么情况,他这唱的哪出呀,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只听对方接着说:你一开口就说什么打磨组的同事很辛苦,我乍一听还以为你多有同情心呢,原来你说了这么多只是为你请假做的铺垫,你这么会铺垫,不去写小说太可惜了。你这招是三十六计里的趁火打劫吧?
卜遥忙解辩道:老大,其实你误会我了。
对方说:你也不想想我是可以让任人摆布的吗?你这点能耐还想要挟我,你只要撅腚,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不怕实话告诉你,我在这干有十五年了,要不是上下通达,我敢吃这点外水吗?有种你去老板那里告我去,看看有没有人搭理你。
都说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夙命,这下卜遥终于有机会体验一把。辩解是没有用的,当人家认为你有二心,当人家做贼心虚,当人家把你看作一块木炭,你只会越洗越黑。
卜遥知道,一旦被直属上司看不入眼,自己的一只脚已经露在团体之门外了,另一只则是脆弱的同事关系维系着。
这不是卜遥想要的结果,也是他始料未及的。但是请假一事他还想争取一下。
卜遥说:老大,那我的假你看能不能安排一下。
对方突然将办公桌上的一沓什么资料拿在手上猛然往桌上一摔,吼道:还安排个屁。
够了,已经是一团乱麻,再纠缠只会更乱。卜遥转身便走出办公室,在随手拿住办公室门扶手的时候,他突然感觉火往上窜,他一向迟顿,连怒火都来得比别人慢半拍。他手紧握扶手,使出全身气力将门带上,“砰”的一声巨响,这声响达到了他的预期效果,连门边的一块《安全生产规范》的泡沫展示牌都给震得掉下来,他只回头瞟了那牌一眼,便往工位走去。
刚走了十来步,只听到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叫道:站住!
卜遥收住两脚,但是没回头,人的背影也会自带表情,而他此时的背影无疑在向车间主任显示自己的不屑。
他倒想听听对方此时会说些什么。
车间主任的声音明显带着愠火,但被压制了百分之九十,只听他说:你有没有看见是谁把这块牌子弄掉下来的?
卜遥暗想,切,是谁你心里没点数吗?
他不紧不慢回答说:不好意思,没看见。
他继续立定有几秒钟,对方没有任何回响,于是他一摇三晃向自己工位走去。
据说消炎的头孢如果和酒吞服会致命;刚吃过螃蟹再吃柿子会中毒;你提出均分外水再提出请假,会引起顶头上司的暴怒。不知道这后面一条能不能与以前两条相提并论,同时出现在文本里,警示后人。
他走到自己岗位,做着该做的事。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不用说,他请假一事泡汤了。UU看书www.uukanshu.com
次日上班,卜遥来到车间打卡,车间主任也正迎面而来,相互没有点头致意,也没有问候,因为此前也不曾有过。
一个上午,居然没有来找茬的,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车间主任还会不会找个借口把我数落几句呢?如果他要公报私仇的话,这样的借口简直是手到擒来。
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是自己过虑了吧。
下午,卜遥被叫过去。
还没完没了啦?我这枚蛋是不是有缝,而且像东非大裂谷那么显眼,非得找我叮?
为什么不是一大早来找,而要拖到下午。但这次不是车间办公室,而是被带着去包装部。
主任说:这门上的猫眼是你钻的吧,你看两块板之间偏得有多离谱。
卜遥装模作样看了看门编号,确定这的确是自己手笔。他默然站着不出声,等着听对方说什么。
主任接着说:我记得很清楚,你进厂已经六年,也算是老员工了,怎么还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呢?
几乎每天有几百扇门从卜遥手里经过,难免有几个漏网之鱼。
主任说:你看怎么办?
卜遥回:还能怎么办,只能拉回本部门翻工了。
主任说:翻工是必须的,但同时你也要好好反省一下,以后怎么杜绝类似的问题再次出现,我身为一个车间主任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罚你款吧,我心里又过意不去,再说了罚了这钱也不会进我口袋,不罚吧,你又不长记性,下次类似问题还会出现,你说我这个车间主任好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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