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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果儿昂然道:“我是百兽之圣,是专身家性命我们这些鼠头鼠脑的。”
鼠王冷冷地说:“我不怕你。”
青果儿用手一指,一股力道凌空将鼠王挑了出来,说:“你究竟怕不怕?”
鼠王被无形之力挑在半空中,浑身麻木,青果儿力道如电,深深地刺灼着鼠王,令他动弹不得。鼠王在性命危急关头,只好软下口来:“我怕,我怕!我听你的。”
青果儿一听,不禁喜上眉梢。因为青果儿听大勇哥说过,耗子什么东西都会偷,若是有机会,牠们能搬动一座金山。假如调动千万只猫一般肥硕的雄鼠来,还怕驮不动一个雪狐吗?这思想如电光石火一闪亮,顿时照亮了青果儿心扉。他被智慧激动起来,立即说:“好,我现在命令你想办法,把我这位受伤的朋友运出洞去,不准碰着他的伤口,不准咬他,否则,我格杀勿论!”
青果儿鼠语说得十分流利准确,声音铿锵,所有鼠们都听得清清楚楚。在鼠们的思想中,只有上天的神灵,才会有这样的威风,因此对于青果儿的命令,无不胆寒,无不俯首贴耳。一霎时,鼠王下达命令,一些最有劲的雄鼠们轻轻钻到雪狐身下,齐齐地将雪狐托起来。青果儿但听一只司令鼠喊着口令:“一二一,一二一!”统一步伐,千万只猫一般雄健的老鼠们一齐行动,那气势的确十分惊人。逢上沟壑,鼠们先互相咬着尾巴,一层层搭架成宽阔的浮桥,好让大队老鼠通过。雪狐躺身在柔软光滑的鼠们身上,好象躺在皮褥沙发上一样舒服,倒也不觉得十分痛苦。就这样,青果儿押送着老鼠运输大队,一路上浩浩荡荡,直向洞外行进。一路上,除了各关隘需要青果儿用功力托浮帮助运送一程外,倒也相安无事。
话说青媚夫人也是信人,打从青果儿进洞后,她一直守候在九曲迷宫洞口外,一步也不曾进洞。太阳从东山转向西山,她愈来愈烦燥不安,正焦急中,忽闻洞中涌动怪声,不是潮声,胜似潮声,不是风啸,胜似风啸,渐行渐近,其势逼人。青媚夫人莫名其妙,正犹豫间,但见洞内地上浮空蠕动出一个人来,定睛看去,那人全身枯焦,满面疮痍,血泡累累,断一臂,简直如鬼如怪。依稀中,方才认识这就是白雪公子。青媚夫人不禁泪如泉涌,哭道:“我苦命的儿啊!”雪狐闻言,连叫“娘”声也叫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流泪。
青果儿随后走出洞来。青媚夫人感激地说:“好孩子,这一进洞去,你好象长高了,长壮了。你不辞劳苦救了白雪公子,我谢谢你!你放心,你今天帮了我,今后只要用得着我,我一定帮助你,绝不食言。”
青果儿尚未答言,那雪狐却嘶吼出声来:“娘,你不要谢他!他是我最大最大的仇人!我恨不得生嚼了他的肉,啃了他的脑袋,喝他的血……”
青媚夫人赶忙喝阻道:“你胡吼什么?人家青果儿知仁知义,舍生忘死闯火阵,抢出你一条小命来,你反而恩将仇报,你的修行哪里去了?你再吼,小心我给你一个耳括子,把你扔这儿喂狼去!”
雪狐不敢再吼,却是恨恨地拿眼紧瞅着青果儿。青果儿佯装不知,对青媚夫人说:“夫人,白雪公子伤势较重,要赶快救他。”青媚夫人喜道:“青果儿,还是你通情达理。我这就去救他,把他送到药圣王那儿,恐怕是有救的。不过,白雪儿,你先把阳珠吐出来,交给青果儿。”
雪狐闻言,越发怒气攻心,又吼道:“阳珠早就在这小贼身上。他伙同一个女人趁火打劫,还问我要什么阳珠?”
“女人?”青媚夫人不禁狐疑:“洞里怎么还有女人?她是谁?青果儿,你不准我进洞,怎么她却在洞里?”
青果儿解释道:“我先也不知道,进洞后才遇上的。她是我姐姐雪莲。其实,雪莲姐姐也是救白雪公子的,我们并没有存心抢他阳珠。当时,白雪公子在火阵中用手卡我脖子,要我吐出阴珠。我这辟邪服挺有灵性,一下子把他摔得远远的,再也不允许白雪公子靠近我身,因此我再也没有办法救他出火海。……雪莲姐姐替神虎索要阳珠,只要白雪公子拿出阳珠,并发誓不再进五关拜访冰美人,发誓不把攻五关的秘密告诉第三者,就救他出火海。白雪公子发了誓,吐出了阳珠。雪莲姐姐将一根神绦抛进火海里,将白雪公子拽了出来。白雪公子,你说句良心话,是不是这样?!”
雪狐一时语塞,只是瞑目,一个劲地喘着粗气。
青媚夫人舒了一口气,说:“若是这样,还真得感谢你雪莲姐姐,若不是她神法,这白雪小子还真没法救了。至于阳珠,本来就是白雪惹祸的根,应当物还原主,少了这个劳什子,也就少了他那非份的魔心,安稳得多哩。青果儿,我谢谢你哪!我先去救他,再见吧。”说罢,青媚夫人浮托起雪狐,忽然发现许多蠕动的硕鼠,这才恍然大悟:“我说呢,白雪这小子怎么身子不动就在地上漂动起来?原来是你支派这么多老鼠护送他呀。好孩子。这妙策也亏你想得出来,我真算佩服你极了。”说着,她冉冉升空,御风而行,托着雪狐飞走了,给青果儿留下一份清静,留下满天地白雪。
鼠王看青果儿无事,也就辞行,率领大队鼠群,浩浩荡荡打道回洞府去了。洞口静谧起来,皑皑白雪,艳艳残照,点点寒鸦,分明是一幅塞外孤旷的图画。青果儿无人与语,便盘膝坐下,心里说不上是喜悦还是忧愁,那份感觉反正够人陶醉。打从五神湖出山时,他尚幼稚,短短时间内,他越发感到成熟了。这不是说,他练就超人的武功,而主要是认识世界上诸多嘴脸的人物:大勇哥的善良,雪狐的狡猾,青媚夫人的温厚,白蛟的仁义,雪莲姐姐的多情,老妖婆,森林老者的可恶,野猪王的愚笨,阴泉剑子的固执,各位人物性格迥异,各有千秋。他思念妈妈,思念金刚儿琬琦儿和火精儿,雪琦儿被遗落在荒山野岭,如今不知在何方?小李剑被九头怪鸟掳走,生死不明。老妖婆关押近百娃儿,灾难日益逼近。乔白舍身献珠,目前躺在玉床上,等待阴珠还魂。雪莲姐姐帮助夺回阳珠,白雪公子落个人财两空,一身残疾。这冤仇深重,不知何时解结。森林老者炼丹之心不死,地鼠精王喝血之意不泯,看来前途灾难重重,福祸莫测。眼下,该是怎么办?寻雪琦?救李剑?拜见冰美人?经过一番权衡,青果儿觉得当务之急仍是拜访冰美人。因为一来若在十日之内拜访不了冰美人,阴珠就得送还蛟龙潭,否则,乔白性命休矣。二来,自己就在五关洞口,且是已经雪莲姐姐带过路,熟识了洞中情况,此一去会是一帆风顺。三来青果儿也知道弟弟妹妹们的本事,等闲邪怪一进也奈何不了他们。再说关在网儿洞里的孩儿们,到百娃宴还有一些时日,回头再救也不迟。想着,青果儿盘膝运功,待到运行几番大周天以后,他感到神清气爽,精力充沛。其时,月上东山,满天清辉。
青果儿返身入洞。洞里虽然黑暗如磐,但凭他在阴泉洞练就的夜视功,洞中景物历历在目,这一回,轻车熟路,他很快就走完九曲迷宫,来到火阵关。火阵依然烈焰熊熊,火光灼灼,热浪逼人。好在青果儿有阴阳珠,辟邪服和灵宝玉佩,这些神物共同为青果儿营造了一个清凉世界,阴阳五味真火也奈何他不得。可是,那彩珠是什么样儿?怎样才能摸到?青果儿在火阵中穿梭来去,把各个旮旯都找遍了,就是没有找到彩珠。人在火阵中,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周围全是烈火,炎炎朝上喷涌。青果儿观察火势,却也有趣,或如山冈耸然直上,或如流水蜿然低洄,或如灵蛇盘旋相绞,或如野云飘飘而过,或如奔马疾驰有声,或如大海惊涛拍岸,或如剑戟危然矗立,或如火树婆娑多姿。忽而,有一只赤红的飞鸟在火空中翩然而飞,那鸟曳着长尾,头如凤凰,尾似孔雀。青果儿想,这鸟怪好玩的,捉来给雪琦儿玩玩,也是一件美事。到底是孩子玩心重,想着玩,便真的腾身飞空,在火阵中,追逐鸟儿,翩翩而飞。渐渐地,青果儿与鸟儿飞翔在一起,青果儿伸手一捉,那鸟儿挺机灵地飞脱了。青果儿不服气,又追逐前去。这一回,他不用手抓,而是用双臂拥抱,心想这火鸟大概不会再飞走吧。可是,大出青果儿意料之外,这火鸟被揽入怀,却是不见了。青果儿抬头四顾,火阵中再也不见火鸟,诧异中,但觉怀中有物耸然,低头一看,不禁大喜过望:原来怀中有一颗硕大无朋的彩珠,正温顺地躺在青果儿怀里,仿佛鸟儿似的,一动一动呼吸着。青果儿不禁隐隐想到:没有阴阳珠便进不了火阵,没有飞天的本领便捉不到火鸟,若是没有辟邪服,这火鸟入怀能变成彩珠吗?看来这关是一环扣一环,没有这些条件,纵有通天本领也难进关。于是,青果儿非常感激雪莲姐姐悉心指点。看样子雪莲早就算计好了,特地赠送他这件金丝辟邪服。青果儿轻轻抚彩珠,怜惜地说:“珠儿,珠儿,可委屈你跟我走一回了。若不是你飞得象火凤凰,我怎么摸到你呢?”
穿过火阵,又见一能广纳千人的大洞,洞中摆着亩许方园的大棋盘,盘上有子,黑白分明。盘两边各个一只玉池,分别盛着硕大的黑白棋子。回看洞野,四壁上机关丛丛,显然,稍有不慎,对弈场就变为死亡地。出洞口,便是一峡谷,洞口设在峭壁之上。这峡谷上但见乱云飞渡,老藤蔓结,飞禽难越:对面便是丛丛刀山,尖锐锃亮;峡谷里是虎啸狼啼,人一旦落入峡谷便会成为狼虎口吻之食,被活生生吞噬。青果儿见了,怵然心惊:这关关寨寨果然难过。他围着棋盘转了半天,想着雪莲姐姐的话,便将彩珠投向棋盘东北角那一格上。不投则已,一投棋盘轰然响亮,光华四放,棋盘和玉池里磨盘大的棋子纷纷疾飞出洞,黑白棋子不知怎么的,有秩序地排成两排,平展展地直伸向峡谷对岸,宛如峡谷上一座黑白分明的浮桥,令人叹为观止。彼岸峭峭壁上密布的刀丛,喀啷啷一声响亮,应声内缩。于是,鸞鈴声中,黑白浮桥那边峭壁上凭空出现一个洞门。显然,没有彩珠,即使能飞越峡谷的蜘蛛人,也无法通晓其中机关,在峭壁刀丛中寻觅出门来。青果儿大喜,赶忙将兀自在棋盘上跳跃的彩珠取出来,向火阵里一仍。那彩珠复又变为飞鸟,鸣叫着在烈火中飞翔。青果儿不敢迟疑,马上飞身踏上棋子浮桥,走进彼岸洞门里。回首再看,那浮桥复又变成一枚枚棋子,依序飞回棋盘与玉池。这边洞里,洞门也伊呀关闭,严丝合缝,仿佛根本就没有门一般。青果儿看得呆了。
青果儿呆了一呆,又想到阴泉剑子。这五关好难过,师父莫说不知道这火鸟就是彩珠,不知道用彩珠投棋盘就能打开洞门。就是知道,又如何在火中取珠,取了珠入了这门,再无退路,若是过不了音乐关,进无门退无路,岂不是活活枉死在这洞中?!她又想起雪莲姐姐,但见她一下子飞掠过火阵,不知她去了何方?她怎么过这棋关呢? 让人好生费解。
正思想着,那洞府中忽然传来一阵仙乐,悠扬美妙,怪好听的。青果儿闻乐不禁信步向前走去,但见洞府那边绿树婆娑,红茶嫣然,一杆硕大无朋的玉笛,垂着络缨玉坠儿。一种不知道什么魔力在吹响玉笛。那玉笛里奏出来的乐曲起初软绵绵的甜人,仿佛花前月下,小桥流水,柔和的春风中,袭来阵阵花香,令人感到分外迷醉。沿着乐曲指引的小径,青果儿一步步向深山野径走去,但见奇峰流泉,好鸟相鸣,艳阳当空,不禁产生一种想躺身花丛中陶醉一番的念头。于是,他双眼发饧,粘腻腻的直打瞌睡,乐曲里仿佛有一个慈祥的母亲,手抚摇篮轻轻摇着,口里轻吟着催眠小曲:睡吧,睡吧,孩子,这一切多么美好。睡吧,睡吧,孩子,这里是最迷人的人生港湾……,在乐曲声中,青果儿醉傍花丛,真的躺下身来,心慵意懒,他醉了,象是痛饮了百年醇酒那样迷糊糊的。只是一个劲地向着花丛流水温柔乡里倒下去,永远不再想起身。迷醉中,他感到自己身心,自己青春,自己血肉在温柔中一寸一寸,一分一分地消融着,就象是春阳怀抱里的白雪,在宁静与温馨中,一点点消化自己的本质,化为流水,向远方叮叮咚咚流去,化为飘雾向山峦轻轻盈盈地散去……
啊,青果儿,这是多么危险的时刻!
正迷醉中,青果儿身子歪了一歪,冷不防被古剑的鞘柄顶了腰眼一下,他思念立即电光石火般地闪出石洞中雪莲姐姐的告诫,不禁大吃一惊,叫道:
“不好,我中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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