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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午睡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四点过了，栗卡揉了揉蒙顿的脑袋，晕头转向地从午睡中醒来。
窗外的蓝色晴空变成了阴灰色，隐约感觉有毛毛细雨落在了窗户上，晦暗不明的灰白色光线从云层中显示着现在还是白天。如果雨点再大一点的话这会是个完美的午睡天气，栗卡大可以一口气睡到自己满意为止……她叹了口气，伸手挥开乱糟糟的毯子，不太情愿地爬起来。
现在被困在这种地方可没有什么舒适可言了，两个小时的睡眠已经补充了足够的精力，她到卫生间往脸上拍了点冷水祛除困意，和镜子的自己对视了一会儿，终于理清了思绪。
必须得出门，去17层附近观察那个雨天才会出现的异常哭声，以及探索其他地方，自己还对这里一无所知——至于目的地，她在近乎空白的分支中只能随便选了个楼层，15层，没有4层那样太奇怪的标记，也离17层比较近，离家还不远，更方便逃回来。
电梯在雨天也忠实地运行着，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楼道里、尤其是电梯里弥漫着厚重的潮湿气味。像仓库里的灰尘和雨后气味的混合，她一边想着一边默默盯着电梯门上的锈迹，门很快就在15层打开。
安静，很安静。
栗卡往外踏了一步，然后注意到脚下蔓延的根茎。
15层非常安静，但和公寓里其他地方让人发聋的死寂比起来，似乎有那么点细微的白噪音，像是风流动的轻拂，很难说让人听到了什么，但那样的声音会让人感觉到一种距离——好像置身旷野，声音被广阔的空间稀释。
栗卡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十几条细线一样和手指粗细不等的根茎，尽量不踩到它们，它们几乎是沿着瓷砖缝隙在生长的，不过她很快就放弃了这一点，15层的走廊内、尤其是右边，地面几乎完全被藤蔓覆盖，来源是1502。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植物和泥土的腥味。
虽然也准备先礼后兵地看看1502，不过这里的大门已经完全被纠结绞轧的树根给破坏了，只有一些门板残片镶嵌在根系中间，甚至门洞都给细密的藤条挡上了，她完全看不到里面任何东西，不知道会不会像1701的深水一样里面住着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栗卡后脖子寒毛一竖就准备回头对峙——猎枪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她的头部，栗卡放弃了下意识就要摆出的架势，举起双手后退了一步。
身穿破旧的墨绿色面部军大衣，戴着毡帽的老人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如果我是你，我会离那地方远点。”他嘴里嚼着什么，含糊不清地说着。
栗卡没敢轻举妄动，继续举着双手连挪两步的试探都没有，小心翼翼地试图开口搭话：“你好，我是新搬来的住户……这么说那些注意事项是认真的？这房子有问题？”
“新来的...？那可真不错。”老人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然后呸地把嘴里的东西吐在栗卡脚边不远，她还没来得及躲避或者做出什么反应，他枪口一低直接一枪轰在她的脚边！
硝烟还在楼道间缓缓飘散，枪声的余响嗡嗡回荡，栗卡给巨响震得脑子一空差点就要跳起来了，但最后的理智拽住了她的双脚，让她保持在原地扎根一样没有动弹。对方手里有枪，还已经上膛，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不论是想要一枪毙了自己还是打断手脚都无路可逃，但老人还和自己说了两句话，没道理在两句话之后唐突下手。比起自己来说，栗卡更倾向于自己身边、再精确一点就是脚边刚刚被击中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下老人的行动，枪口垂下来了，他正在从口袋里掏什么东西，动作悠闲自在好像完全没把自己当成敌人，这才稍微改变了姿势低头看了看脚边。
他吐出来的一团焦红色还带着口水的黏糊东西在自己的鞋尖不远处，一股熏腊一样的味道，不知道是啥。而刚刚子弹落地就在右脚边十几厘米，灰绿色、没有鳞片、软管一样的东西从1502内爬了出来，看不出长度，这一头尖端的断面内满是小而尖利的牙齿，这会儿已经死透透的了，污绿色的血爆出一团。如果刚刚自己真的要跳起来躲开，子弹和虫子大概都会落在自己身上。
她慢慢把视线转向走廊，用余光观察这里的情况。
老人看起来六十多了，肤色很深，瘦削颧骨高凸，皱纹和刀刻出来的一样，胡子和头发都有些乱七八糟地乱翘，大都已经花白了。他的眼睛像是躲在灌木丛里一样深陷，穿这身仿佛东北大雪深山一样的毡帽军大衣也不嫌热，自顾自往枪里填火药。栗卡不太懂枪，不过那东西看着也很有年头，双筒的长管猎枪，木制的柄部都已经包浆了，和他身上衣服发白起毛的边角一样。
他正挡在楼梯间门口，自己没可能快过子弹。
“那个，刚才谢谢了...”话还没说完，老人嗤笑一声打断了她，“谢？是该谢，谢你还没来多久吧。”
既然都已经聊上了，不妨再多问问，栗卡直接问他刚刚吃的是不是槟榔，他只是提枪上膛：“槟榔是好东西，但打猎的时候还是弄点能做饵的。”一手继续端枪瞄准着她，老人另一手从口袋里又掏了点东西塞进嘴里：“人肉干，来点？”
见面前的小年轻稍微愣了一下，他大笑起来，用枪口向电梯间门口比划了一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但栗卡做了下心理斗争，非常自然地伸出了手：“好啊，尝尝。”
老人愣了一下，还真掏了块肉干抛给了她。
栗卡拿在手里端详了下，能看出确实是肉干，不太大，一口就能塞进嘴里，但干硬的比得上木头，她没等太久，直接把这东西塞进嘴里费劲咀嚼起来。那猎人摸了摸胡子露出笑容：“行啊，后生可畏，好久没见到你这么有意思的小子了。”
一边吃着，栗卡想了想又开口了：“在这里待久了会变成那种东西吗？”老人不置可否，只是说可能：“那种虫子多的很，wｗw.uｕkanshｕ.coｍ不可能全是人变的。比起变成那些，被吃掉可能性更大。”
他对栗卡的态度似乎改变了些，从走廊中间让开靠坐在墙壁，放下枪杆子掏出烟斗抽起了烟。栗卡也没急着走，直接蹲在走廊里和抽烟的猎人老大爷排排坐。雨声还在继续，一时间没人说话，只有烟丝燃烧和偶尔一声咳嗽。
犹豫一会儿，栗卡看看走廊尽头的窗户，又看看1502被树根破坏的房门，又开始向他搭话。
“也就是说那些东西真是人变得？我会不会也……”
“你话怎么这么多。”他瞟了你一眼，又抽了一口烟慢慢呼了出去，“有人进去了，有人出来了，但出来的没几个还是原样的，偶尔也有些怪物跑到别的楼层去。”
“同化了就浪费咯，”他背上枪站起来，“没原来值钱。”
栗卡坚持不懈地试图和这位看起来知道很多还好说话的邻居搭话问问题，难得抓住这么个机会，她摆出一副初来乍到的好学生的态度，提起自己见过健忘的老人、其他碰过面的邻居和19层聚居地都抖罗了出来。最根本的目的还是多套点有关公寓的信息
“张凤霞，知道，她的头我那儿有好几个了。”他慢慢走向走廊的另一头，“别搁这儿唬人了，已经来了几天了吧。我又不是房东，告诉你那么多做甚。”
“这头是我的地儿，没事儿别来这。”猎人的声音和背影消失在1505门后。
张凤霞、张奶奶……的头？栗卡愣了一下，肉干咸腥的味道和那些干硬的肉丝还残留在齿间没有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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