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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明义因为没能从美君那里撮到火炭，边走边骂，厨房屋里一群人全听进耳朵里。朱百万肚子里一股气，只是不好发作。那朱明义是他爹，再坏也只能认了。
朱明义气鼓鼓地回到自己屋里，他那几个女儿女婿外加外孙子孙女在那里嘻哈打笑，一派和谐景象。朱老太对朱明义说：“哪个喊你触霉头讨骂去了？也不想想，她几时孝顺过你了？做梦吧你！人家一家子开开心心，要你这个外人去掺和！没眼色，不骂你骂谁？你今天不烤火，哪里就把你冷死了？”
朱咪咪忙道：“妈，大过年的，好容易一家团聚，说这些淡话做什么？”
朱老太说：“谁跟他们是一家？”
朱咪咪说：“他们在那里忙，我们却在这里耍，是有点不像话！我还是过去打打下手吧。”
几个姐姐忙拦道：“你又冲战轮子！人家稀罕你去帮忙！以为会领你的情？讨厌你还来不及呢。趁早给我坐下，咱们几姊妹打一会子麻将才是正事。”
正说着，朱百万过来借堂屋摆桌子准备吃饭。因一桌坐不下，要借用朱老太屋里的八仙桌。朱百万进来房间，见大大小小一家子挤满了屋子，地上全是瓜子壳花生皮。朱百万说：“马上要吃饭了，你们也该来搭把手，摆下桌子，端下菜！按道理，我们是主人家，别个是客人。这主人家打起摆手翘起腿全在一边清耍，客人反倒忙上忙下的，像话么？”
一个人说道：“哟，你说反了吧？我们是客随主便。再说，你如今已经嫁给高家了，不是朱家屋的人了！”
朱百万气道：“胡说八道些什么？”
又有一人回道：“谁胡说了？现在你的眼里还有朱家的人吗？你还晓得自己姓朱吗？你对高家人怎样，这长坝上的人谁不知道？恨不得把心都挖出来给人家。你对你那老丈母比自己亲娘还亲，你敢说不是？”
“我对他们好，那是他们值得我这样做！我也没对你们不好！你们一天到晚歪心邪意的，在爸妈面前没少煽风点火，还好意思说！我不计较已经不错了！”
朱咪咪忙喊道：“你们少吵几句吧！大过年的，也不怕邻居笑话。赶紧把麻将收了，把桌子腾出来好摆碗筷吃饭。”
朱百万的年饭摆了两桌，朱家人全部挤在一张桌子上。朱百万把他爷爷朱老汉请了来坐在上座，对那桌人说：“我们这桌还有空位，你们那里挤不下，过来几个人这边坐吧。”只有朱咪咪拉着她男人过来了。
当着朱老汉的面，朱老太又不敢骂朱咪咪，眼睛早已恨得发绿！朱明义本想着今天有他女儿女婿壮胆，好借机大闹一场，摆摆威风，无奈碍于他老子在场，时不时拿眼瞪他，少不得忍下这口气。
张玉华他们早已习惯了这种氛围，吃完年饭，也不方便久呆，就回高家湾了。刚到院坝，就听见周梅英在她屋里骂鸡：“死瘟丧！贱骨头！我喂我屋里的鸡，你跑来抢吃。饿捞饿相的，没皮没脸的，跟你家主人没二样！什么都要来抢，不是你的你也来抢，脸皮比城墙还厚！还不给我滚！老子一棒敲不死你！”忽听得“嘭”的一声闷响，好似棍子重重击打在鸡身上。那鸡咯咯咯大叫几声，又是鸡翅膀扑闪的声音，一会儿就没声了。
张玉华听了，心里不免来气，想到那日她晕倒在山坡，是高有德和高全轮流把她背去医院，救了她，只好把那怒火收起。
傍晚鸡回笼的时候，张玉华发现少了一只下蛋的大母鸡，到处去找，最后在后头坡竹林笼笼里找到了。鸡脖子断了，早已死得硬翘翘的。张玉华说：“别的鸡也罢了，我这只鸡天天都要下一个蛋，卖了不少钱。如今给人打死了，我油盐酱醋的钱又从哪里来？”越想越气，便提着死鸡，找到周梅英，说：“你怎么下这么重的死手，把我的鸡打死了？就算吃了几颗你的粮食，我赔给你就好了，何必下毒手打死它？那鸡比不得人，它要懂得看人的眼色，你喊它吃它也不会吃！”
周梅英冷笑道：“好笑得很！你的鸡死了，无缘无故怪到我的头上。跑到我这里来，阴阳怪气说了一车话。真是莫名其妙！我就问你，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打死的？”
张玉华没了话说，转身走了。周梅英越发得了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一家子偷惯了，连畜生也跟着学会了偷吃！”
张玉华耳尖听见了，气得浑身发抖，回头说道：“你怎么总是指桑骂槐夹枪带棒的？我们偷什么了？偷了你什么了？”
周梅英斜着眼睛说：“还没偷，连野男人都找上门来了！”
恰好高有德从地里回来，听到周梅英如此说话，气得把锄头一甩，哐当掉在地上，大吼一声：“死娼妇！你嘴巴里不干不净都说些什么？这周围的人都被你得罪完了。你不要脸我还要脸。还不赶紧闭上你那尸口口，给我滚回屋里去！”
张玉华见高有德发话，不好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屋，那眼泪却没有忍住，滑了下来。
周梅英挨了高有德的骂，哪里肯罢休，在地上撒泼打滚，又上去对高有德又抓又挠，哭喊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什么！你巴不得我早点死了，你好搬过去跟她一心一意地过！别做你娘的春梦了！”
还是杏花出来，把她妈狠狠说了一顿，她才消停了。
正月已过，张玉华开始忙着筹备端阳的婚礼，又跟姜家人约定三月初三迎娶芬兰。她一个女人家，做这些大事本来十分吃力，好在有女婿朱百万帮忙料理，出钱出物又出力， www.uｕｋanshu.coｍ总算没什么差错。
明月开学后，跟往常一样，下了晚自习自己摸黑打电筒回来。张玉华想起那日徐疯子对她说的话，实在不放心，只要明月上晚自习，她就走到半路上去迎接。姜芬兰对此十分不满，跟端阳抱怨道：“我才刚刚嫁过来，你妈就把什么事都丢给我。她自己倒图清闲，天天晚上出去晃。借口去接人，实际不是躲活儿？一个大活人，还怕被人吃了，被鬼抓了？我当妹姐那阵，经常走夜路，能有啥子事？明月马上就要读高中了，花钱的地方更多了。还是早点分家，各过各的！”
长坝的春天，花团锦族，桐子花，梨花，李子花，杏花竞相开放，充满了勃勃生机。
这天下午，明月正好放月假，走在回家的大路上，将到慧山坡，岔路上迎面走来一个军人，肩上抗着行李，在那里喊她的名字。明月仔细一看，这个人眉眼带笑，十分帅气精神，却是在外当兵的高国庆，喜得直奔过去，拉着他的手臂问东问西。
原来国庆放探亲假，也没提前写信跟家里人说，自己坐火车转汽车又走路回来了。国庆和明月到了屋，张玉华自是十分欢喜，杀鸡宰鸭，称肉打酒，又让明月去通知美君他们过来吃饭。此时青凤早已被表哥俊文接去县城带人去了。姜芬兰看在眼里，越发有了意见，在那里骂高端阳：“看看，这才是人家的好儿子！你算什么？天天做牛做马，也没见她炖只鸡来给你补补！人家嘴甜会哄人，哪像你这个闷葫芦，只知道埋头干活！”越说越气，自己躺到床上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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