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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明月见家里已经穷到如此地步，连抓药的钱都没有，心里就萌生了退学的念头。
她深知建军铁了心要升本，只会逼着家里拿钱，恨不得把妈妈的骨头都嚼来吃了！他这样一个刻薄寡恩的人，也不要指望将来会对家里有任何回报。
母亲已经是望六十的年纪，虽说还不至于风烛残年，但家庭的重担却早已压垮了她的身体，摧毁了她的健康。
青凤虽然在家帮着，然而性子柔弱，身体单薄，也干不了重活。何况王国栋家里就等着她一满二十岁马上过门，还有几天剩下在屋里？
明月主意已定，心情反而轻松了许多。可惜红霞已经死了，要不然也可以和她一起去大佛湾卖香烛纸钱赚点钱，而且远水解不了近渴。想起当初她二人在一起的欢声笑语，仿佛就在昨天。
明月思绪翻飞，突然想到挖麻芋子可以即刻拿到药店卖钱，精神大振，于是找了把薄脸刀，背一个小背篼，到了观音坡。
明月在坡上用心搜寻，好容易在一片灌木丛里找到了一大片麻芋子，十分高兴，放下背篼，蹲在那里开挖。
没想到这里的麻芋子又大又多，明月不一会儿就挖了一大堆。正挖得起劲，突然后面一个声音传来：“明月也在挖麻芋子卖么？”
明月转头一看，原来是徐疯子，小小的身子，污脏的脸，拖着一个破口袋，鼓鼓囊囊的。
明月只好答道：“是的。徐妈妈也在挖吗？”
徐疯子笑着说：“如今麻芋子卖得上价钱，你多挖点，卖了钱好给你妈治病。”
明月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妈病了？”
徐疯子笑道：“这长坝上的事，我什么不知道！人人都说我是疯子，殊不知在我心里，他们才是疯子呢！”
明月见她说话条理清楚，很有水平，并不像大家说的那样疯疯癫癫，心里想可别小看了她。
徐疯子又说：“你挖归挖，可要注意安全。这观音坡树林子多，坟堆堆也多，不三不四的人特别喜欢来这里。”
明月心下十分感动，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徐疯子说：“我这里挖了一些，你都拿去！”
明月忙道：“你老人家费心把力才挖了这么一点，我怎么可能要你的！我这里多着呢！你留着卖钱吧。”
徐疯子也不勉强，说：“等你挖完这里，我带你去找。那边古森基坟堆堆上好多麻芋子，挖都挖不完，个头特别大！不晓得你怕不怕，敢不敢去？”
明月笑道：“我才不怕！有什么不敢的？只怕不够我挖呢。”
等明月挖完这里，徐疯子果然带着她去找麻芋子。二人左穿右插，来到林子深处。那里坟包层层叠叠，荒草灌木丛生，十分渗人。
徐疯子说：“一般人不敢来这里，他们只晓得观音坡麻芋子多，却不知道这里才是最多最大的！”说罢翻开灌木丛，果然密密麻麻生了好多。
明月大喜，也不管害怕不害怕，拿刀挖了起来。
徐疯子说：“我先说好，这个地方你一个人是绝对不可以来的。太不安全了！而且蛇又多。”
明月只管挖她的，哪里听到徐疯子的话。挖了半日，累得她脚耙手软，一身汗水。再看那背篼里面，麻芋子装了有小半背呢！
眼看天色已晚，徐疯子在一旁催她回去，说：“你还要背到街上药店去卖，迟了就关门了。放心，这里是挖不完的，明天我又带你来。”
明月才念念不舍地跟着她走了。
明月把麻芋子卖给药店，没想到足足卖了好几十块钱！她拿着钱，高兴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心想可以给妈妈抓好几副药了！
回到长坝，徐疯子远远地看着明月进到屋里，方才转身离开。
青凤见她回来，说：“你钻到哪里去了？到处找你都不见人！”
明月告诉了她。青凤欢喜不已，说明天也要跟她一起去挖麻芋子。
明月说：“你还是在家照顾妈妈吧！再说，那猪也要人喂。”
张玉华在床上听到了，也是喜不自胜，又说：“那观音坡妖魔鬼怪多，到处都是树笼笼，坟山包包，还是少去那些地方，不安全！”
明月笑道：“妈，你又迷信了！这世上哪来的鬼？坏人倒有！不过不怕，有徐妈妈陪我呢！”
青凤说：“哪个徐妈妈？”
“就是徐疯子。”
张玉华说：“你怎么和她碰到一块去了？她疯疯癫癫的，少跟她来往！”
明月回道：“她才不疯呢！她比谁都清醒，都是你们这些人乱说！她心肠好着呢！正是因为她，我今天才挖到这么多麻芋子，卖了这么多钱。”
张玉华这一病一直拖到正月才慢慢好起来。
转眼间又到了开学的时候，明月并没有去学校报名。张玉华来问，她假说报名时间推迟了。
过得几日，明月才去学校，找到班主任，说不读了，要退学。
班主任大吃一惊，说：“你学习成绩一向不错，很有希望考取大学，现在退学太可惜了，也是对自己的前途不负责任！”
明月回道：“老师说的极是，我家里情况特殊，哥哥在读大学，妈妈年老多病，家里实在负担不起。我要再读下去，我妈可能命都会没有了！我也不是说不读了，先休一年学，等我哥哥毕业后参加工作，他再供我读书。”
班主任无法，知道她颇有主见，说服不了她，何况她自己也是从农村出来的，明白农村人的苦处，只得让明月走了。
明月背着行李，走在回家的路上，迎着和煦的春风，脸上并无悲戚之色。
此时的长坝，万物吐绿，水田里的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金光。农民们开始犁田育秧了。
明月进了屋，轻手轻脚地放下行李。哪知青凤眼尖，看见了，问她：“难道你们放假了？这才刚刚开学呢！”
明月嘘了一声。张玉华担了一挑水回来，见了明月，并不惊讶，只说了句：“回来了？”把水倒进水缸，便又挑着桶出去了。
明月本来以为会挨一顿好骂，说不定她妈还会逼着她回学校，正愁不知如何应对，哪里猜到她母亲居然问都不问，心里十分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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