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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班，因为是县里第一次搞这种重点实验班模式，所以这个班在县里算是出了名，家长们默认进了这个班就是一脚踏进了重点大学。这个班招了中考全县前六十的学生，到了高二又分成二十人的火箭班和四十人的重点班。
“我在重点班里。”张玲玲接着补充了一句。
虽然这里只是个小县城，但仍有城乡差距，张玲玲是“张家上屋”那片的人，按地图的划分的话属于重岭镇，算是偏远县城的偏远镇了，沈珍珠也是重岭镇人，能考到县里最好高中的最好班，她们的学习能力不言而喻。
“所以沈珍珠也是重点班的？”
学籍资料里只会显示她们在十六班，重点班火箭班什么的，只是学校的另一种划分。
“她上个月考到火箭班了。”
按照普通逻辑来说的话，这个故事可能就是：一个镇出来的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受不了自己一个水平线上的朋友忽然超过自己太多，心生嫉妒，在凌晨冲动上头掐死了自己的朋友。
“你因为嫉妒，冲动下杀人了。”
陈哥陈述性地讲出这句话，换来的却是女孩的剧烈反应。
烟燃尽了，张玲玲狠狠地在钢凳子上按下烟头，身体也颤抖起来，露出一种似哭似笑的扭曲表情。
“这个理由是不错！这个理由！”张玲玲大喊，像是疯了一样，“啊——”
“为了我的父母…”她的话戛然而止，又恢复了那副恐惧绝望的样子。
我却觉得她这样子分明不正常。
普通人这时候如果想到父母，大多都会说“我对不起我的父母”，“为了我的父母”这种话很有歧义。
一种可能是她为了父母的某种“利益”而杀了沈珍珠，也有可能是她被父母教唆去杀了沈珍珠。
这样的话，即便确定沈珍珠确实死亡，也确实是被张玲玲掐死的，我们也需要提审张玲玲的父母。
但是她扭曲的表情和那句明显还有后续的话显然不这么简单。
陈哥又拍了下桌子，说出那句经典的话。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既然来自首了就说明你有悔改的心！”
“悔改？”张玲玲低下头，看自己张开的双手，上面的泪水和雨水都已蒸发干了，“我不后悔做了这件事，我因为嫉妒…沈珍珠…一时冲动掐死了她。”
接下来张玲玲就不说话了，任凭陈哥怎么大吼，怎么拍桌，也不说一句话。
“你已经成年了，等现场勘查完，等着你的判决书！”
陈哥被她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到，气急败坏地站起身，一句一拍桌，他的茶杯终于在地震般摇晃的桌子上倒了，茶叶枸杞混着水哗啦撒了半边桌子，打湿了陈哥的裤子。
陈哥更生气了，拽过我的小本子就扯下几页吸水。
我赶紧掏出口袋里的纸巾，换回我的本子，手忙脚乱地和陈哥擦桌子。
陈哥低下头擦裤子，我松了口气轻微抬头。
张玲玲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那股浮于脸上的恐惧和绝望完全消失，黑沉沉的视线与我交错，那一瞬间我以为我面对的是一个稻草人，枯黄空洞又无生气，僵硬地立在那里。
她几乎是一瞬间低下了头。
我是一个共情能力极强的人，这是我走上这行业的原因。
带我的老师说我其实并不适合干这行，民警也好，医生也好，这些都不是共情能力太强的人适合做的事。
所以这也是我犯错的原因。
来这里前我已经下定决心舍弃自己的滥好心。
可是那短短交错的一眼，向我袭来的是汹涌的、能压垮一个人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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