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迷梦庄周(1 / 2)

几乎失去意识的苏子方，被抬进了一个木桶，木桶中的水漆黑如墨，如同一桶墨汁。

苏子方凭着仅存的意识催动混元真气，那原本如一缕丝线粗细的真气，每在苏子方体内流转一遍后，都会微微拓宽苏子方的经脉、排除体内杂质，在那“天字浴”中泡澡，本就是相当奢侈的一件事，加上苏子方今天全力奔跑、与清禾斗智斗勇，最后又给清禾以太极拳摔了二十多回，就刺激的丹田更加卖力地产出真气。

现在嘛，那混元真气，就如同脱了缰的野马，撒了欢的跑呢。

那一盆药浴，也慢慢从墨色变成了清水，当药力被苏子方吸收完的那一刻，苏子方缓缓睁开了眼。

酸。

好酸。

这是苏子方唯一的感觉，从骨头到经络，全都好酸。

就如同学那青蛙跳着爬山，下山时的那种滋味，实在是酸爽。

苏子方挣扎着爬出浴盆，换好道袍。

天色已经黑了，苏子方进入演武场才是上午，这一个澡泡了一天，还真是奢侈。

回到住处，原本坐在床上的清心小师弟一下跳下床，开心的喊到：“师兄！你醒啦！”

这话原本没什么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苏子方一时间有些恍惚。清心倒没发现师兄的异样，接着说到：“师兄你今天就已经提炼出混元气了，我才刚刚懂得打坐是怎么一回事嘞，师兄你莫不是天才？而且我今天听说你智斗清禾师兄，精彩的很哩！可惜我没亲眼见到，师兄你快再和我说说。”

苏子方揉了揉小师弟的头：“清禾师兄强的很，我卑鄙手段尽出才打中他一拳，然后他摔了我几百个狗吃屎，幸好你不在现场，要不然师兄我的脸就要丢光喽。”

其他准备休息的师兄弟也笑了起来，屋内一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苏子方也没藏私，把自己提炼真气的要领说与其他人听，只是没提云沉道长打入的那一口精纯真气而已。

但无论如何，苏子方对自己今天的表现还是非常满意的，况且自己能感觉到，体内的真气已经不似早上那般，自己不催动就绝不挪窝，而是自然而然的顺着经络游走，并且真气也有手指粗细，这让苏子方相当欣喜。

一夜过去。

在真大宗，每天会有老一辈的道人开经讲学，今日讲学之人，正是云沉。

苏子方找地方坐下，听云沉道长讲经，今日所讲典籍，是庄生的《齐物论》，在众多的道家典籍之中，这齐物论也是数一数二的晦涩难懂，今天云沉所授的，是齐物论中叫做“庄生梦蝶”的一篇。

“从前有个叫做庄周的人，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那蝴蝶相当漂亮，扇动翅膀，飞上飞下，在风中翩翩起舞，何其的愉快啊！但是幻梦醒转，庄子不由得陷入恍惚，在这梦与醒之间，到底是蝴蝶变成了庄周，还是庄周变成了蝴蝶？若是进一步想想，我是庄周吗？庄周不过是一个代号，我用它来指代我，那“我”又是谁？还是说，“我”只是“我”？”

这一番话听的苏子方眉头紧皱：“是啊，我又该如何证明自己的存在是真实的，而不是别人的幻想或是虚构呢？”

“众弟子有何感想或疑问，可以提。”

似乎看出了苏子方的疑虑，云沉干脆直接让弟子们提问，苏子方也不见外，行了一礼，问到：弟子最近，总在做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弟子似乎受人之托去办一件要事，但具体是什么，弟子想不起来，可每到夜里入眠，这个梦就常常浮现出一些碎片。弟子刚刚听到庄生梦蝶的故事，更加百思不得其解，若我们自以为修得长生，到头来却只是一场迷梦，若我们每日勤勉修行，到最后却发现自己就像肥皂泡泡一戳就破，又要怎么办？还请您为我解惑。”

云沉闻言，开口说：“问的很好，梦之一事，是古往今来争论不休的话题，各家各派都有相关之言，所谓日有所思、也有所梦，大多人认为，梦境乃是现实的投射，正如你的梦境中不会出现你从未见过、从未听说、从未想象过的事物，当然，有很多秘术也与梦境有关，通过梦境来形成对人精神的操控，或是直接通过梦境杀人。至于清风你问的问题，其实也很简单，若是迷梦一场，那就让人把你当头棒喝，叫醒就好了。”

苏子方闻言一愣：“还望您明示。”

云沉道人站起身，直直看向苏子方，突然怒喝一声：“清风！还不醒来？”

一身暴喝，如洪钟大吕在苏子方耳边猛然敲响。

一时间，道人讲经、学生听课的“画卷”一时间就像是突然碎裂的镜面，处处龟裂，而这幅画卷之前，还有无数张画面，一幕幕如同快速翻动的小人书，而这声暴喝之后，“各处”的苏子方同时“睁眼”了：

讲经台下、大木桶中、演武场上、床铺上、蒲团上、石桥上、小溪边、山脚下......

无数个苏子方同时睁眼，开口喝到：“苏子方！苏子方！苏子方！”

苏子方猛然睁眼，在眼前的不是真大宗、也没有讲经台，而是金銮殿内，庙堂之上。

无数记忆涌回大脑，苏子方瞬间记起了一切。

八月十四日，中秋前夜。

苏子方准备休息，最开始的房间已经换为两人间，和自己同住的只有小师弟清心一人，此刻也正打坐调息，将要休息。

明日即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少林、武当、崆峒、峨眉、华山、丐帮、龙虎山、玉峰剑宗、青霄剑派、五岳神峰派、流山岛、灵犀宗等等江湖上的名门正派，大大小小二十余，明日清晨就会尽至青妙山，而苏子方经历五个月的修行，已经素骨境小成，而太极拳也同样已经小成、除此之外，还习得一门剑法，是为《真大太极剑法》，与拳法中正平和不同，此剑法以太极八卦入道，阴阳相合，搭配八卦步伐，玄妙鬼魅，太极功夫本就善于借力打力，如今剑法练成，相得益彰，以柔克刚、以弱胜强、虚实结合，往往令敌人晕头转向，自然离胜不远矣。

“入门”那日摔得苏子方找不着东南西北的清禾，如今境界同在素骨境小成时，不论拳法还是剑法，都已不是苏子方对手，除非用境界强压，否则对上苏子方，打十次输十次。正如苏子方初次面对清禾，就几乎“把控”住了清禾的心理，一举一动皆在计算之中，有心算无心之下，“见招拆招”又岂能是“料敌先机”的对手呢？

现在，同境界下，唯一能压住苏子方的就是大师兄清严，苏子方常常反思总结：为何在清严手下难以讨到便宜？总结之后，还是认为自己的境界太低、战斗经验太少。自己与人战斗时，习惯步步为营、环环相扣，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一步步诱使对方进入自己的陷阱，境界身手一方面，对对方性格、习惯、作战风格、长短各处皆要有所了解，随着战斗的进行，诱使敌方一步步做出对苏子方自己有利的“选择”。

清严是清字辈的大师兄，两次下山历练，已经开了眼窍、日后绝对登“天地人”榜有望。外出游历时，有两次都差点真正身死道消，但最终都化险为夷。据说等他再开耳窍，就要真正离开山门。清严观察事物细致入微，哪怕再微小的痕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这就让一些陷阱对他毫无作用。同时，清严对敌时相当沉稳，不论是对待强敌还是弱手，从未有“不当反应”，何为不当反应？就是轻敌与否、自信与否，无论对手强弱，总是全力以赴。

苏子方对上清严，就像一只聪明狡猾的小狐狸碰上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

结果可想而知。

但即便这样，苏子方的进步整个真大宗也有目共睹。

对于炼体三境之后的境界，苏子方也不似当初那般只能靠江湖传闻管中窥豹，更已不是最开始那个两眼一抹黑的门外汉，如今也已经知晓了那“境外之境、人外之人”。

炼体三境：素骨、轻身、有感三境后，便是那真正可以称之为“高手”的“炼神”三境：开身、放神、凝心。

何为炼体？打磨筋骨、排除杂质，磨练自身体魄。是修身体。

何谓炼神？得天助之、内景外放，观大道而凝法相，是修心灵。

所谓开身，即修行者所有窍穴感官都可以自如开闭，真气可以外放且不用必须通过窍穴。开身境强者浑身都已是兵器，自身功法全力运转下，真气犹如江川大渎奔流不息，所谓“得道者天助之”，全力出手有风雷之势，甚至能略微改变天象以助自身。

开身境，已经有了登上人榜的资格，登上人榜之人、可以说是真正的“江湖留名”，而人榜前十的几人，只要不出意外，将来很大概率地榜有望。

放神境，即可以“内神外放”，正如开身境时可以外放真气，放神境外放的真气宛若实质，修道之人皆言：“山下人修内景，山上人放外景”，此“外景”就是内景的外显，修道者此时已可凌空而行、缩地成寸、化腐朽为神奇。而放神境强者显化外景，引动天地异象再正常不过，已成真正“宗师”，可开山立派、自立宗门，登上地榜受万人敬仰，也是情理之中。

至于那凝心境，万中无一，想凝成那一刻“道心”，天赋、努力、心性缺一不可，冲破关隘凝结法相，是修行中一个大门槛，从古到今无数惊才艳艳的天之骄子倒在了这一步，“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不是说说而已，“心关”最是虚无缥缈，修行路上一步走错，当时觉得问题不大，但走到心门前一回首发现早已千疮百孔的比比皆是，那漏风的布袋，怎能遮风挡雨呢？证道失败，境界跌落都是万幸，走火入魔甚至身死道消都是常事。

但若是过了心关，可真谓鲤鱼跃龙门，法相金身得证，可谓“得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今江湖上的“天榜高人”仅有十二位而已，凝心境强者之斗，法天相地展露，真如在世神灵，顶天立地、威压四方，举手投足皆是天地巨变，真正是飞天遁地无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