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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德维希感觉自己的脸被湿漉漉的手轻轻的拍了两下,那温润的触感就像白色的毛巾,强调颜色是因为在潜意识中他认为毛巾应该是白色的,一如面包也是以白面包为主,不带有任何其他意味,也没有其他暗示,只是就这个潜意识的活动进行说明,以此观照出作为日常生活中所感受不到的一部分而已。
他总算睁开了眼,以至于他现在才看到嘈杂的退场的声音,他不确定自己究竟在哪?他似乎在一团迷雾中爬了起来,他认出了这里是修堡大学的礼堂——修堡大学的最高点,哇,礼堂。可是为什么他在这里,困倦感攫住了他的思维,往里面加满了铅水。
“路德维希博士,”弗格森少将给他打了个招呼,歉意的笑了笑,“我和甘斯阁下还有些事情要商量,就先失陪了。”
路德维希下意识的答应了一声,舟车劳顿之下分不出更多的精神去辨别自身的处境。他在作为上以不可捉摸的气势睡着了,耳边还有两个声音拽着他进入了梦乡,他昨晚回来得晚,又没休息好,这显然也不能简单的归罪于他。
在那扇彩窗之下站着他以前的老师和本校的校长,被人尊称为当代唯二的大师——还有一位正在寻找之中——海格阁下。校长的身躯依旧像以前那么魁梧,显现出莫名的雍容感,让人不由得感叹修堡大市物产之丰饶,才能养出如此健硕的身躯。
路德维希低着头,从靠前的第二排慢慢地挪出去,却被熟悉的躯壳堵住了去路。
“路德维希,你刚刚不是睡着了吗?”
爱德蒙搂住路德维希的肩膀,以一个合适的声音让两位议员和校长阁下都听得到,路德维希就算让米娅来都知道他是故意的。所以他干脆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是的,昨晚毕竟刚刚回来,确实没休息好,希望几位不会怪罪。”
台子上的几位也只是稍稍侧目,毕竟睡着的又不止路德维希一个人,只是他在前两排还有睡着的胆气实属令人称奇。
校长阁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指着路德维希的衣服说了几句话,路德维希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快步拉着爱德蒙的袖子往门外走出。
凛冽的风吹散了路德维希的睡意,特别是料峭的阳光照在他身上的汗渍上,没有暖意,反而带来了一丝烦躁。
爱德蒙那替他拍掉了身上的灰,他才发现爱德蒙的眼睛里纺满了血丝,下巴上的胡茬倔强的探出了头,发青的皮肤昭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他失眠了。
失眠?路德维希摸了摸下巴,带着爱德蒙找个地方坐下,正好躲在了人潮的角落里,就算旁边的人熙熙攘攘的走过,他们也不用担心会有人闯进他们的谈话。
爱德蒙从怀里掏出了铝制的小壶子,上面顺着重力方向的纹路编织出了奇怪的颜色,朗姆的味道从嘴角旁边滴落,他揭露了一个可怖的梦境。
之所以说它是梦,是因为爱德蒙最后在床上醒来,他的脑袋上没有大洞,手杖也好好的摆在原地。只有窗户旁边留着两个湿润的脚印,提醒着爱德蒙发生过什么。
“我这么说会不会好些,其实是你白天所和你父亲说的推论,影响到了你的梦境,实际上是你某种层次的担忧在梦境中展现了出来,比如对自身的不信任之类的?”
爱德蒙当然不会承认这种可能,他宁愿被当成疯子也不愿被当做不自信的人——当然路德维希看来这两种完全可以兼容,你当然可以不仅仅是个疯子,也可以是一个怀疑自己的人,实际上这两者经常在某些范围内重合,特别是在现在这个时代里。
他用几乎呓语的口吻描述着他穿过那道鬼魅之影后的寒冷,那种跗骨的恐惧,那把闪着银色光芒的枪,还有散发着硝烟味的子弹穿过他身体的触感——那种温度渐渐消失在身上的无力感和恐惧感淹没了他的思绪和意识。
他癫狂的话语让路德维希心惊,他伸出手抓住了爱德蒙颤抖的手,那股衰退的力量让路德维希心惊。
“这不过是一个梦罢了,”路德维希用力抓住了爱德蒙的手,试图让力量带来安定感和确定感,“我这么说会不会更好,这其实是你一个过于真实的梦,只不过这个梦揭示了一种可能,就是你也会犯错,放轻松点,爱德蒙,犯错并不可怕,你只是恐惧犯错而已。”
“你不明白,”爱德蒙低语着,“我看见了那个脚印,那个湿润的脚印,那个邪恶存在留下的印记,我记得它,我也认识他”
“证据呢?”路德维希拍了拍爱德蒙的背,“这样,我过几天到你家去看看,带着修士阁下一起去看看,现在你要好好休息,疲惫会妨碍你的判断,错乱你的思维,睡眠障碍永远是最可怕的。你有多久没睡着了?”
“我能睡着,路德,”爱德蒙闭着眼睛,想要捕捉到一丝静谧,“我睡得着,只是我不想睡。”
“不要恐惧睡眠,”路德维希的声音带着一丝灵性的力量,“这是我带着的药。”
他们又陆陆续续的聊了很多,路德维希一直试图告诉爱德蒙,他只不过是做了个过于真实的梦而已,要么指向了他对自身的过度自信,要么指向了最深层次的焦虑。在他说干了口水之后,爱德蒙终于收下了那片在阳光下闪着微尘的药,听路德维希的意思,能让他逃离那个晚上。
他毫不犹豫的吞了下去,就着朗姆喝了下去。
路德维希站起身,留下了还在睡觉的爱德蒙,他拜托了从旁边走过的秋小姐照顾一下已经入睡的爱德蒙,告诉他能在哪里找到爱德蒙亲爱的管家先生。
他给了秋小姐1个银纳瑞尔操办这件事,药本身也不值钱,是他戴在身上的一个小糖果而已,从甘斯先生的马车上顺带带下来的。
秋小姐被迫接受了以成绩相威胁,以人情为逼迫的绑架,只是路德维希说他要去找一位朋友让她很意外。路德维希的名声也在学生中流传着,不过分成两部分,保守党觉得路德维希博士是个怪人,激进派觉得保守党说的太保守了。但是秋小姐觉得路德维希是一个很有趣的人,或许因为她也是个怪人。
然而这样的怪人也会有一个以上的朋友吗?秋小姐招呼着和她一起闲逛着的坡小姐一起做了下来,本来就不宽敞的椅子加了一副羽翼下来变得更加逼仄,两个少女只好挤在一起,远离满身酒气的爱德蒙。
路德维希不想告诉她们,他委托的原来是爱德蒙,显然这会让戏剧感变差。等他走到萨奇教授的办公室的时候,他听见了萨奇教授如雷的鼾声。
他敲了敲门,里面的鼾声从响彻天际变得微弱,最后在敲击声下悄然消退了,只留下鞋子耷拉在地上的声音。
萨奇教授开了门,他穿的还是很严实,让风都找不到下嘴的地方。他看着路德维希的在阳光下发亮的脸,直接关上了门。
路德维希主打一个坚持不懈,他终于又敲开了门。
“你活着?”萨奇教授身上涌动着历史的气息,那股辽远感从路德维希走过的地方踏来,消散在莫名的地方,“看样子你真的活着,请进。”
路德维希顺带着把门关上了,他把萨奇教授送给他的手稿留在了玻璃茶几上, 就在那被棕黑色的茶水旁边。
“很感谢您给我的资料,的确帮了我很多。”路德维希斟酌着词句,“但是,我还有些东西想要请教您...”
“你先别说,”萨奇教授用灵性塞满了他的嘴,“是和伊克姆家族有关?”
路德维希顺从地点了点头。
“是很古久之前地历史?”
路德维希顺从地点了点头。
“和黄金时代有关?”
路德维希顺从的点了点头,然后他觉得脖颈有点酸痛。
萨奇教授原地陷入了沉思,他懂得这段历史背后的厚重,也知道这份知识所带来的风险。路德维希无聊的数着空气里的灰尘,试图为他们画出一条可能的轨迹,然后他就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萨奇教授依旧咋思考,捂得严严实实的兜帽遮蔽住了他的表情,他的身体有节律的颤动着,路德维希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拍了拍教授的肩膀,让萨奇教授不好意思。
“真抱歉,我睡着了,”萨奇教授站起了身,红色的鼻子越发的闪亮了,“说说你的故事吧。”
故事不算长,所以路德维希只不过选了选几段有意思的段落而已,饱含了他觉得重要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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