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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那不知是哪个土地庙里摸来的榆木香案，在影行者的一掌之威下四分五裂，连同着魏方还没吃完的半个窝头一起散落在了地上。
“我道是哪座野山上的泼魔！原来是打死了姊妹来了弟兄，我不去绝他的户，他倒来刨他外公的坟！”
影行者怒气冲天，显然是被张小米嘴里的“白骨夫人”四个字给气得不轻。
这当然也是张小米盘算中的一部分。
《三打白骨精》的结尾，是恼怒的唐僧不分黑白，只觉得孙悟空错杀了一家的好人，一怒之下赶走了神通广大的大弟子。
而影行者的自我认知，正是这个时间段的孙悟空。
猴子心中的忿恨，怨怼，负气与失望，当然针对的是不分是非黑白的唐三藏。可真要让它去一棒打死唐僧，却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要最大程度利用这份怨气，就要在激发起这位“孙大圣”心底那种憋屈到家的愤怒之余，还要给它一个绝对正确的台阶下。
对此事来说，起因是猴子打杀了白骨夫人，那么那个胡编乱造的“异变源头大王”作为白骨夫人的亲属，前来寻仇合情合理。
白骨夫人害得猴子被驱赶出走，现在又有个便宜亲戚“迫害”了猴子和张小米等人，可说是同仇敌忾，合作的动机十分充足。
张小米二人又扮了个“天师门下”的身份，此时正是猴子眼里看和尚天字第一号顶不顺眼的关口，几大天师与它又是“熟人”，这节骨眼上联手，也不会有任何情感层面上的别扭。
只要影行者能信了这个信口开河，连名字都懒得再认真编排一番的“异变源头大王”真的是一位颇有神通的魔头，为了给自家姊妹白骨夫人寻仇而来，这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
若是这影行者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是那取经路上的孙行者，甚至知道自己只是张皮影而已，那张小米所有的谋划就一并成了泡影，甚至还得担心这位从平面中得了实体的影行者会不会成为新的麻烦。
好在三天前于城门挑拨时，张小米已经做过了试验，如果不是打从心眼里认为自己就是孙悟空的话，是绝无可能那么快就被张小米有意摆出的弼马温侮辱性动作给激怒，甚至直接冲击城门的。
……
安顿好昏迷不醒的包苹安，毕衍在楚秋凝的帮助下换了一身群芳馆里小厮常见的行头。
他和那白净少年伏卿一样扮作了楚秋凝的仆从，暂时就在群芳馆住了下来。
先前包苹安那惊人的一斩之威闹出了太大的动静，虽然将那操弄幻术的番僧斩杀于当场，但对方若真是个如楚秋凝所说，严密庞大的明教组织的话，那么他们是绝无可能仅仅派遣了那个番僧独自前来的。
最坏的情况是，包括张正道在内的三人都已经暴露了面貌和名字，而他们甚至还不知道自己在面对什么。
所以至少在包苹安休养的几天内，除了身有官职，需要前往翰林院点卯的张正道以外，毕衍和包苹安两人都被楚秋凝留在了群芳馆内的小院中，避免在城中抛头露面。
“毕先生，在这群芳馆里，还得先委屈二位在人前伏低做小了，这间别院虽然鲜少有什么客人来，但毕竟名义上妾身还是这烟花地的浪荡女。”
“但凭楚姑娘……不，但凭秋姊吩咐，我二人第一天就闯下了祸端，给太史属下添乱了。”
毕衍很清楚当下的处境，在包苹安醒过来之前，他在汴梁城中的自保能力无比之低。先一步进入画中世界的张小米和魏方也不知在何处，他也不能冒着被那番僧背后的人发现的风险去尝试找人。
“切莫说添不添乱这回事，若不是你们几人，妾身至今也难以得知那香料铺中居然还有金人的势力，也不知他们有着当街使那幻术杀人灭口的胆子。”
楚秋凝左手捧着一只玉碗，右手持着银调羹，给榻上昏迷不醒的包苹安喂服温养补气的参汤。
“唯有一件事，妾身有个私心之问。”
“秋姊请说。”
毕衍下意识紧了紧上身的衣服，怀里的玉律紧紧贴着皮肤，已经被捂得有了几分温热。
“九幽府的差事，是不是与端郎有极深的干系？”
毕衍低头不语，对于楚秋凝这样一个常年混迹于欢乐场的密探来说，包苹安也许尚能应付敷衍，可毕衍这样一个“志愿者”想要在她面前隐藏目的，还是太强人所难了。
如今寄人篱下，不管是敷衍了事还是信口开河，都只会消磨对方的信任，从而让自己寸步难行。
“端郎说，你们二人与他是乡里的旧识，www.uukanshｕ.ｃom十余年不见了，偶然在东京城里相遇，他就带你们来找到此处……”
柳眉微蹙的楚秋凝给包苹安喂下了最后一口参汤。
“十余年前，端郎也不过是个少年，他能这般迅速地与二位相认，恐怕是用了九幽府的手段，做了什么手脚吧？”
听到此话，毕衍暗暗握紧了袖中的点睛笔，最坏的结果就是他得带着昏迷的包苹安逃离群芳馆。而这里是楚秋凝的地盘，这件事说来容易，做起来却难于登天。
楚秋凝缓缓将玉碗和银调羹放在床榻一旁的矮柜上，转身正对着毕衍。
纱裙飞舞，环佩交鸣。
难得穿上了盛装的楚秋凝突然俯身，给毕衍行了一个大礼。
“吾等监天卫，绝非因私情而误大事的人，但妾身还是要厚颜无耻地求上一求，若不是非他不可，还望九幽府能放端郎一条生路。”
“楚姑娘……言重了。”
毕衍虽然隐隐知道张正道与这位密探楚秋凝之间一定有些什么前情，却没想到深厚如此。也没想到这般深厚的情愫，也只能让身为监天卫的楚秋凝低声下气说出了请求之言，而不是威胁或者是逼迫。
可以理解的情感，难以读懂的原则。
此刻在楚秋凝眼里，张正道应该如他一般，就是一个无辜卷进了异常世界中的倒霉蛋。
“在下不知包姑娘会如何答复。”
看了昏迷的包苹安一眼，毕衍轻轻叹了口气。
“但在下力所能及之内，一定倾尽所能护得正道兄的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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