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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官署,张正道有些心神不安。
那民生风俗画卷明明是皇帝金口玉言,亲自吩咐他取材作画的,但老翰林们近来已经完全不催促他加快进度了。
现在的翰林院内,只有两个主题。
青词。
花石纲。
虽说是两个主题,但其根源却是来自同一个人。
自从那个名叫林灵素的道人面见了皇帝之后,翰林院就在以日新月异的速度变得让张正道难以融入其中。
让修书拟旨的翰林们从头学起斋醮科仪,在张正道看来,近乎于拿着赈灾救济的粮米去酿酒。
“这位官人,贫道看你愁云缠身,雾漫天庭,何不留步则个,看看贫道能否为官人解忧?”
距官署不远的治所旁,一名青袍的少年道士端坐在竹制的胡床上,看上去年纪至多不过双十,面色红润,一头乌黑的长发任一个枣木冠束起。谈吐却十分老成,像个隐居多年的老牛鼻子。
道士身旁的麻布幌子随风飘摇,四个大字书于其上:
【铁口直断】
本就看着翰林院中穿行的道士不满,又让这游方的少年喊住,张正道满心的怨气,开口便没有什么好话了。
“不误法师的大好光阴了,终南捷径怕是容不得我这凡夫耽搁。”
丢下一句嘲讽,张正道便想扭头就走。
他哪成想到,自己不由自主地原地转了一个圈,还是正面朝向着那少年道士。
“终南路自然要快步行走,奈何贫道运道不佳,生于那潜龙卧虎之地,此生怕也是没有那登临捷径的造化咯。”
张正道好像失去了对双脚的控制权,被一股无缘无故的怪力牵引着向前走去,直奔那道士起卦看相的摊位之前。
少年道士面带微笑,缓缓站起身来,从身后又搬出了一把和他坐的一样的小胡床,放在了面前两步距离的地上。
“官人且坐,不妨在贫道这里说几句闲话,若是能帮上官人几分,也算是贫道的一点功德。”
那怪力牵引不停,张正道一脸不可置信地走到胡床前,非自愿地坐定了下来。
“在下不过一介画工,一无通天的手段二无显赫的门庭,不知道长施展神通留在下于此,到底有何贵干?”
张正道不卑不亢,冷声问道。
“官人莫怪,贫道只是有所好奇,敢问官人最近可是遇到了些怪事,亦或是怪人?”
听到此话,张正道瞬间警觉了起来。
虽然对拒天府或是太史司的内情不甚了解,但他深知,不管是楚秋凝还是毕衍与包苹安二人,都有着一些他难以理解的目的。
还有那些令人怀疑自己眼睛的奇妙神通,比如能画出活物的毕衍,更别提几乎凭空斩断了一条街的包苹安了。
太史司是个玄之又玄的府衙,问天不问人,也几乎不受朝廷的过多辖制,这也是他对楚秋凝始终怀有一丝隔阂的原因之一。
“无甚特别的,只是与太史门下之人打过几次招呼而已。”
张正道并不知道眼前这位少年道士究竟想做什么,但玄门中人应当都对太史司有几分忌惮与了解,他试图用太史司的名头来吓吓这个古怪的道士。
“不错不错,贫道看得出来,不光是监天之人,还有拒天府中人的气息,但此类皆是英杰之属。贫道问的乃是怪人怪事,就和前几日官人遇到的那番邦的祆僧一般。”
“你连这个都……”
“望气可知,此乃小道耳,当真没有其他了?”
张正道还没来得及发出疑问,那少年道士的问题就先提了出来。
那道士的双眼像是有霞光万道,与之对视数秒,张正道只觉得周身被一股暖流覆盖,如同浸溺在温水池中,心中的防备一点点降低。
“金人算吗?那祆僧恐怕就与金人脱不了干系,那香铺里的金人还售卖一种极昂贵的纸......”
“山阴纸?”
“是这名字......”
“那是谁买了山阴纸?你们又是怎么找到那人的?”
“是个名叫刘浮水的账房,我与毕贤弟目睹了他在河边购买私盐......”
“太师府的后府管家刘浮水?”
听到“太师府”三个字,张正道顿时从那种奇异的温暖感觉中挣脱了出来,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浑身冷汗。
可当他回过神来时,面前的少年道士却已经不在近处,而是出现在了街巷的另一头,对着张正道遥遥拱手。
“官人,方才贫道多有得罪,官人背后那张太虚符就算是赔礼了,如遇危急之时,将其焚烧了即可,UU看书 www.uukanshu.com贫道力有能及的,必将助一臂之力。”
此话讲完,道士飘然而去,张正道才发现自己并没坐在什么胡床上,而是半蹲着靠在一根酒旗杆上,对面也没有什么卦摊和麻布幌子,只有柳树下正在打盹的几个巡城捕快。
他想起了刚刚那道士说过的话,向背后一摸,一张巴掌大的黄纸的确就贴在他的背心处。
......
“老孙空活了这许多年月,来在此处居然还要与人消灾来解决些盘缠问题,真真可笑!”
影行者又换了一副样貌,是个村妇打扮的健壮女子,脸上脂粉多的吓人,手提着铁棒化作的扁担,一派长吁短叹地神情在汴梁城穿街过巷。而其身后跟随的两个学徒打扮之人,正是乔装过后的魏方与张小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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