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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白思文又梦见了那个僧人。
对方穿着那身熟悉的骨制璎珞法衣，奇怪的是里件的袈裟换成了獐皮花袍，腰间还缝了各种铁皮与镜子，流苏和骨节在风中一同摇曳。
哗啦啦。
他仍然站在草原的中央，转过头微微笑地看着白思文。那份笑容有些熟悉——蕴含着某种说不上来的悲伤。白思文的心绪很轻易地被牵动了，眼泪却一滴也掉不下来。
此刻是静谧的、亘古的。僧人望向他翕动嘴唇，空气在湿热的目光里凝结。他说：——
他又说：——
太阳未曾落下，但白思文注意到那轮日球又沉下去了一点。耀斑被草木覆盖，装作完美无暇，袭来的空虚感让他不得不抓紧自己的衣襟，最后像是卸骨似地倒在地上。
好累。
白思文苏醒过来，却发现自己根本起不了床：他浑身发麻，四肢无力，梦里那仿佛灵魂被抽走的感觉映射到了现实生活中。
他觉得心头空荡荡的。
白思文只得请了半天的假，整个上午他都缩在被窝里复习：虽说是复习，白思文的心思也没在学习上。他的脑子仿佛被梦境占领了。
为什么会梦见这种场景？
白思文挣扎片刻努力思考，但神经像是被阻断了那般不让他去钻这个牛角尖。他有些失落，不过很快被另一种情绪覆盖了。
——他又产生了莫大的好奇心。
想要回溯梦境、探寻未知这点可以理解，但这股子心思起得不明不白，白思文甚至不知道自己要探寻什么问题的答案。那些骨制衣饰按理来说是十分瘆人的，然而他竟察觉出一丝亲切。
他想不明白，浑浑噩噩地耗时间。
等到晚间他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去打工交班。即便如此白思文仍觉得腿软，踩在地板上就跟踩棉花似的。室内温度适中，他一进屋就又开始犯困。好在刘哥前两天出了院，见白思文这副模样，他体贴又有些担心地揽过工作大头，就连在白思文叮条形码的时候也伸个脑袋过来看看有没有弄错东西。
“…哥，真没事。”白思文打了个哈欠摆摆手，显得这话听上去就没什么说服力。
“你要不稍微趴会？感觉你像通宵了似的，怎么？最近考试学习压力这么大？”刘哥皱眉，“没事，等会领导来了我摇醒你，你放心睡。”
白思文刚想说点什么狡辩，面前就来活了。他打起精神接过对面递过来的物品——
盘子。光滑的瓷盘，裱蓝的青花样式。
“只有这个盘子。”
白思文听见这声整个人一激灵，他抬起头望向对面的人，瞬间吓出一身冷汗。
和梦里的那个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实际上白思文根本记不清梦里的脸庞，但在看见眼下这位的一瞬间，他就能立刻将他与梦里的那位僧人联系在一起。某种同源的奇怪直觉像是在吸引着他，让他看上去显得有些魔怔了。
“…”
他沉默着僵硬在原地，而对面的人也十分耐心地等他进行下一步动作。好一会白思文才缓过来，慢吞吞地扫了码，连购物袋的需求也没问就把货物递了回去。后者接过瓷盘，对着白思文诡异地笑了一下便扬长而去。
怎么回事？
白思文一头雾水。
晚间躺在床上的时候他仍感到莫大的困意，至此白思文才察觉出一丝异样：他早睡够了，但疲倦感不减反增，他意识到或许是什么东西缠上了他——多半就是来买盘子的那个僧人。
想到这，白思文连忙掏出手机联系斜阳：打字太拖沓，他直接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怎么了？”电话那头的语气有些疑惑。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
斜阳明显在电话那头愣了一下，紧接着便迅速调整好状态：“你出了什么事？”
“很困，最近总是做梦，梦见同一个人…而且那个人昨天来我的店里买了东西。”
“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这两天。”
白思文听见电话那头好长一阵沉默。
“你在这之前有遇到什么东西吗？”
“在这之前就是我们一起接委托的事了…”
“可能…”白思文听见斜阳说话有明显的卡顿，对方似乎在努力措辞，“…得观察一阵。”
“原来这东西很麻烦吗？”白思文有些讶异，他以为是网上问诊似的一个电话就能开药解决了。再者对方还是斜阳，那可是（他认知范围内的）专家号中的专家号，要是这事他不能立马解决，那必定不算小的。
“你知道‘托梦’吧？那些将死或者已死之人，常常会在生者梦里出现交代一些事，实际上在这种情况下的梦并不是真正的、主观的梦，他们会受到一部分灵魂的影响——这一部分灵魂通常会附身在物主人生前最爱的物件上，体量也不会太大，大概有十分之一左右，在托梦结束后它们才会归天。”斜阳叹了口气，“你现在遇到的情况应该是处于托梦这个体系中的，但这就有两个问题了。”
“什么？”
“首先，这部分灵魂由于体量过小，并不会实体化，这和你遇到梦里那个人的情况相悖；其次，托梦需要被托梦人自行解决才会有效果，解决的方法未知，但多半是遵守对方的叮嘱…”
“因此，要么是你无法遵守对方的要求，要么就是这种方法对他无效，再或者…是你没听见。”
白思文心里咯噔一下：“没听见的话会怎么样？”
“所以我说需要观察一阵。”斜阳安抚道，“但大概率也需要你自己去解决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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