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步步失守(1 / 1)

当解放再次拥着春燕，愧疚地说：“我害你受苦受委屈了。”

春燕的眼泪喷汩而出，这一年多来的委屈、痛苦、难堪和相思全都复苏过来：“我怕和你在一起。”

“一切都过去了，我会让你过上安心、舒适的生活，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解放用手轻轻地抹去春燕的眼泪，拥紧她，久别胜新婚，尽管他们没有结婚过。

离婚后的解放最直接的影响就是资金紧张，使得工厂隔三差五的放假，职工由此不再稳定，陆续有人离开工厂去其它工厂做，更多的是自己在家置办车床，自己加工产品。解放索性将生产车间停了，把车床卖给需要的职工。只保留铜炉车间，专门生产铜铸件和铜棒，向离开工厂的工人和外界出售并提供加工。如此也就彻底地和丽芳断绝了瓜葛，再没有经济上的来往，也安定了春燕疑惑不定的心。

铜炉生产的产品是现钱，做的都是临近乡里乡亲的生意，这时的岭后乡，个体户生产、加工产品已蔚然成风，半成品的需求也就悄悄地增长，从解放厂里出去自己办厂的工人和其他个体户，因为解放铜炉产品，按陈师傅一贯的质量要求生产，因此铜炉的产品供不应求。解放的生意也并没有因为停了车床而受到影响，反而加快了资金的周转。

资金周转快不压货，生产正常，日子也就这样顺顺利利一天天的过去，两个人虽然住在春燕父母家，两个哥哥得益解放的帮助事业兴旺，一大家人也就和和气气热热闹闹，日子过得逍遥自在。但是日子过得太顺，总是潜伏着危机。

以前解放自己办厂，加工生产产品时，铜炉车间铜和锌的料是严格按照师傅配方的比例下炉的，如稍有差错，那古板的陈师傅，会将产品回炉，重新翻铸，铜炉车间的职工损失就大了，所以不敢有一丝的马虎，而现在师傅离开了工厂，外面要货又排成队，工人在铜料中稍微多加些锌块，出炉的时间就快些，干活轻松些。而作为老板最大的利益便是得到更多的利润。锌比铜便宜，利润当然就高些，因此解放对此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在这老百姓的眼中，只要产品出来能用就行，再说这铜铸件是好是坏肉眼也看不出来。何况这半成品是出卖的，卖给谁还不知道呢，谁手里出了问题谁倒霉。

更何况这个时期出的产品是供不应求，十亿中国人压抑了几十年的购买欲、消费欲都在这几年爆发，市场上有什么产品买什么产品，为了满足需求，人们已没有时间来计较产品的质量，只要有东西就行，能用就行，消费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

市场的需求，使大量的劣质产品应运而生，偷工减料是人与生俱来的一种本能，无须指点就能悟出个中奥妙。

几个乡办企业格守着老师傅们的一套，有板有眼地守着质量；那些小一些的村办厂，也禁不住利润的诱惑，悄悄地改变着配料；而一大批的个体户，他们无法把握自己来料的质量，他们也无须把握质量，他们只需尽快地把那些铜棒、铜件经过一道道的工序加工成产品，并在加工过程中尽量地省些用料，以最快的速度拿到门市部销售，销得快，钱转得快是他们最要紧的事，至于质量的好坏，只要不是明显的问题，那就靠“跑外”人的本事了。

解放就是有本事的一个。

虽然离婚伤了他的元气，生产车间坚持不下去，只有铜炉车间生产，这样反而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跑外”，毕竟他的拿手本领是“跑外”。他可以拿着订来的合同，从各个门市部中采购产品发货，货发出去，就办理银行委托业务，在家等待银行付款，如果对方收货后验收不合格，那也不必太紧张，这些单位大都是国营集体的，只要各个环节稍稍打点些，也就平安无事。

然而当市场日趋饱和，质量问题就会突显出来，潜在的危机便隐伏在这个热火朝天的小乡。

这天春燕从银行取回一份拒付单，放在解放的面前，定定地看着解放。

“怎么，又拒付，货还没到？”解放问。

“这次不是货没有到，拒付的理由是质量有问题。”

“我还以为又是铁路上还没走呢，只要货到了就好了，我打个电话给科长，质检部门叫他去关照声，质量不好，扣点钱不就行了，干嘛拒付，你明天再去办理托收。”解放一脸的不耐烦。

“出什么事了吗？”春燕看解放眉头紧锁，轻声问。

“刚才铜炉的阿风来说要走了，估计是自己家开炉去了。”

“阿风技术最好了，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幸亏在做的都是几个熟练工，我是担心他一走其他几个也看样。”

“我说把他们工资提高的同时，应该把工资压几个月的，你不听。”以前春燕是打工的，解放，丽芳都不在的时候，她也作主按时给工人发工资，因此和丽芳发生冲突，如今自己做老板娘了，这心就变了，这人一旦处到这个位置，就不会再为工人设身处地的想了，只从自己的利益着想，想想这解放守住他的底线是多么的坚定。

“我是手艺出身，最忌的是压工资，人如果要走，压得最多也没有用。”

“那你说怎么办，这样下去不到一年，职工就会走光的。”春燕看着解放生气地说。

“以后再说吧，你忙你的事去。”解放挥挥手打发春燕离开。

其实半年时间春燕的话就应验了，铜炉本来就设备简单，投资少，靠的就是熟练技术，有了技术，只要有胆量，就可以自己开炉，自己做老板。

铜炉到了非关不可的地步，UＵ看书ｗww.uukａnｓhu.ｃｏm关了铜炉，也就等于解放真正的失去了根据地，大本营，解放虽然也是无可奈何，但还是对春燕宽慰道：“停了也好，从此可以一门心思跑外，往业务单位多跑跑，多订些单子，铜炉上的收入还是可以弥补回来的，而且你也省心些，不必天天去上班。”

“可我还是觉得没有了厂不踏实。而且现在有好几次的拒付都是因为质量问题，如果质量不好，对方不付款怎么办？”

“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你是没有去过他们的厂，那么大的厂在乎我们这一点点货吗？就是质量差也混得进去的，国营的就是这点好，他们不会赖钱的。”解放伸伸懒腰，搂搂春燕：“睡吧，这不是你的事。”

解放从此把精力全部放在跑业务上，一门心思的推销产品。

春燕就在家里一边帮助哥哥们做车床，一边为解放发货，解放在外面一个电报要发货，春燕就忙忙的从门市部采购所需产品，在家里组装，包装，发货。日子过得也充实，安稳。

快乐和爱慕又回到春燕的身上，她实实在在地依恋着这个男人，小鸟依人般依偎在解放的身上，她充满憧憬地说：“只要这样顺顺当当，我们就可以自己去批地盘，造房子了。”

“是啊，老是这样住在你家，我也不自在，”解放拥紧春燕：“想和你亲热都不方便。”

春燕娇作地扭扭身子。

“再给我一年时间，我一定气气派派造幢房子，把你堂堂皇皇娶进家。”

春燕满足地，顺从地落进解放的怀抱。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