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我们家没有钱(2 / 3)

李世明洗了三张，还等了几天才拿到相片过塑封给杨德敏寄了一张。

小学开了运动会，李月关于跑的项目都报了还得了第一名，回家的路上叽叽喳喳跟杨霞回忆过程。李忆穿过公路:“姐，这这边来。”李月不理会，王梅姐姐都伸着脖子听李忆又喊了一边没被回应。她有些气馁，不想独走单道跑过去。

具体发生什么记不得，当时没有痛的，至少不省人事时什么触感的没有。李忆脑袋昏胀白炽灯恍眼，平日里醉酒不见人影的李清文在旁边，难得没有叼着一支烟吞云吐雾，李月双目通红拿着红药水。再看过去王老师在没有涂口红人显得素净，没有眉毛，还有些脸熟称谓不熟的亲戚朋友和面生的男人，是肇事者。

“怎么了？”李忆不明所以，这场面心中发虚怕自己做了错事要被责备，李清文要甩巴掌。

“你乱穿马路出车祸了。”李月胆战心惊，一旁的医生说:“再涂一遍药水。”

李忆虚弱的很，心中冒出酸水还是做错了事，立马挽救懂事说:“我不要涂药，不要涂药。”

语气里近乎卑微，重复一遍多了些哭腔，伤口扯出血，李清文赶忙说好。王老师搂着她，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换成了同学王老师侄女王星穿过的那件，袖子和衣服是彩虹正面有娃娃肚兜:“我们李忆同学最乖，要涂药才好的到，老师帮你涂好不好。”

语气尽是温柔，老师的话不能不听，李忆点头。一堆人七嘴八舌分析情况，药涂完又分析完毕，爱前后撺抖的黎三孃黎娇走出去一会儿又跑进来把手机揣进牛仔裤里:“李五收拾下，胡三娃从金沙来了。”李月把衣服塞进包里，李清文叮嘱:“爸爸跟妹妹走县城医院要待一久，在屋头听公婆的话，记得打猪草捡柴喂猪还有鸡鸭儿。”

“我不要去医院。”李忆大哭。王老师开口哄她:“去医院看病好好吃药就不痛了。”李忆哭得更凶，嘴里面一直重复着我不要去医院，李月过来安抚:“你是不是怕打针吃药，不痛，姐姐跟你把糖留着等你回来吃。”

李忆摇头拉着李月双臂祈求:“姐姐我们回家嘛，我想回家不去医院，屋头没钱医病我们家没有钱医病。”

一直哭喊屋头没钱，我们家没有钱。

众人愣住好一晌。

肇事者觉醒跑过来:“不用你开钱，我出钱。”

见不信，大家都劝说，王老师再三保证肇事者没说话李忆才由李清文抱上了胡三娃的车。去医院的路很漫长，车一上一下抖的胃液翻涌，吐的前椅都是污秽。李忆折腾一番人更虚，进人民医院直接插了氧气管。过于清新的氧很不习惯，她听话躺着，李清文从外面买来稀饭也吃不进去，解手都是由李清文拿盆塞在屁股下又转倒厕所。

一天三瓶点滴漫长，李忆醒来床头柜上就很多牛奶糖果，楼道尾巴病房的小女孩来偷她糖吃。李忆不能动，李清文出门吃饭去了，手上还扎着针，李忆偏头:“你是偷儿。”

“我不是。”她反驳:“我身上痛，吃了糖就不痛了。”

李月说过，之前她信后面发现都是假话。

“怪病，你家里面没有吗？是药就会跟你买啊。”李忆没好脸色小女孩低下头:“她们在吵架，我不想开口。”

李忆松了口，让她拿了几颗。

夜里李忆下床看见玻璃上的自己，半张脸血肉模糊连带着眼睛血红，李忆眨眼睛意识到，自己是丑上加丑。李清文说好得了不能吃面和酱油就不会留疤，倒是老是打包饭来，能活动就出门吃，累积下来一排门市的人全都熟悉。小女孩找她玩的日子过得很快，没有来李忆就帮对床的老奶奶按摩，她女儿很喜欢她还经常买零食给她吃。

去找偷糖小女孩时，屋里面人多格外拥挤。

“你怎么了，大家都围着你。”李忆小声的问，一群也是立着小声分析怎么办，声音一顿一顿问她妈妈，她妈妈低着头不说一句。李忆人小巧就从腿边爬过去，小女孩就躺在那里气多出少进:“我浑身痛。”

“我去跟你拿糖，吃了就不痛了。”李忆担忧的说，她说:“这一次要吃好多药，要好多糖才管用。”李忆点头她有，跑回去床头柜上的已经吃完了。拉抽屉被卡得费力气拉来捧了一把，糖果纸碰地板砖撞稀里哗啦，掉了一地李忆没有理会，跑去面对的是那扇门紧关着，李忆衣服篼住糖敲门没有人开。

有的离别是突然的，还没弄懂离别就成为了往后路上的心结。

出院冬风渐刮，李忆不想离开医院。

至少在这里有心安理逃避得和风平浪静。

是的，她想逃避一地琐碎。

到坡上李洋站在坝子沿边远远的呼喊:“爸爸，二姐。”还跑出来迎接，篼里还有板栗，开了一刀丢在灶烘里烧了会儿。李忆把几个爸爸姨看望她吃剩的糖都给李洋，还有同病房人送给她的棕色小熊炫耀，李清文吹牛，又说那个肇事者大方，出院都还给了3000块钱的疗养费。大家瞧脸色痂脱落淡淡的粉迹，眼睛还有死血这学期也不让去学校，就在家里面养着。

冬日雨淅淅湿寒，李忆双手手背肿成泡巴，黎香云拿了个小白萝卜丢进火堆里烧热冒出萝卜水汁，手指不敢破拿根筷子戳上切成两半，扯的李忆的手“拔冻疮。”

李忆被烫的龇牙咧嘴，想收回无奈被黎香云挈制。倒也不怎么管用，原没破皮烫了反而化脓了，水沾多了更灌化的红紫一片。李月惜疼妹妹，又愧疚没看管好她出了车祸都不让她洗碗，上学去黎香云担过来洗。

到底是伤着脑袋，慢慢的李忆半夜总是咋呼呼头疼睡不着，李世明一向病痛缠身掰半片止痛片吃下止住，再不济半包头痛粉也保管一夜安睡。不上街赶场买不到药，李清文拿着钱也不办实事儿，成天东吃豆花西豁腊肉黄汤半斤，杨德敏没在家闹不成器。没有良药李忆可苦，李世明寻些偏方，拿竹篾菲菲沾菜油滴在耳朵里，白天半截指姆大小的竹管插进芭蕉杆里接芭蕉滴出黏腻的“油”半夜喊痛又往耳朵里滴些，企图让油固住那根发作的神经。相比前者，李忆更喜欢芭蕉油，心里觉得管用。

腊月二十杨德敏才回家，大包小袋都是三个儿女的衣服，糖果和在那边拍的些许照片。李忆把红袍柑挨着火炭烤，大的都闭进罐里剩小的草木灰星，几分钟杆儿皮皱黑焦拿出来剥，热腾腾酸烫舌头。六个人围笼着火堆向火，李世明拿个鸡蛋戳了个洞，倒出一半蛋液在碗里，余下的蛋黄就壳子放炭上烧，钙气很快传来气味烧好，李世明火钳夹起剥着吃，据说烧蛋是味药。

“明年不要出去了，喊李五打工供娃读书。”李世明说着，一半是因为懒得在家看李清文的痞德性，还磨累到他和黎香云干他那份活，熊小琴爱煽风点火在屋头还不是掴孽，黎香云脸巴都气歪了。

杨德敏点头:“他回来我跟他商量一下。”

李月帮李忆梳头发，额头前扎了五个后翻的揪揪，晚上解后面第二天照旧扎上不影响，头发油了别人也看不出来。李忆取下火钳上搭架烤干的鞋子穿上，李月掏出灶里的橘猫大黄，大黄跳上灶台摇草木灰。掰短枝桠打火机点燃，热了水舀两碗剩饭，趁锅还热着倒里焙热乎。

“吃的到不？”李月舀了浅浅一碗问，李忆点头左手接过，右手豆油瓶子一挤从瓶盖钻的小孔射出黑酱油烩饭喷香。喊上王梅李月走前面李忆走中间，打着电筒照路香樟叶铺满小道微微反射点点白光，稍不注意就踩滑。李月怕摔着李忆让她拿电筒背了一截，天色麻唧唧枝丫树立在前打蜘蛛网避免网脸。

“大家还记得李忆小朋友吗？之前她生病了，现在回来了大家要好好和她玩哦。”王老师双手自然搭在她肩膀上给众人介绍，一众小朋友瞪大眼睛瞧她，似乎没多大点印象。李忆低着头乖觉坐在座位上，抬头绿树上她只有一朵小红花，同其他人眼簇相比太孤少。一股莫名的心绪持续到一节课过完，同桌带着夸张的头花:“我叫徐鹿，你还记得我吗？”

李忆摇头:“我记不得了。”

语气是抱歉，徐鹿没有计较。李忆一直惦记着:“徐鹿，赵婷婷怎么没有来？”

“她转学了。”徐鹿说。

“哦。”李忆失落。

“我跟你讲，之前赵婷婷是四仙女绿儿，现在她去其他学校了我跟王星说，让你做四仙女加入我们七仙女。”徐鹿喋喋不休，她就云里雾里成了绿儿，三个人的妹妹，三个人的姐姐。

初春的雨连绵不断，拿着竹桠打不完总是从脚踝到小腿上湿透，紧粘着肉冷得僵硬。李忆跟着大家围在王老师身边，她在没上课前就烤火，不用烧柴的一个鸟笼。李忆吸鼻子打了个喷嚏，王老师往外看出来:“李忆呀，快来，往里面来烤火别冻感冒了。”同学们让路，她走到前面橘红的光阵阵暖意，王老师伸手拉她:“手冷得跟冰块一样，衣服也是湿透了，没打伞吗？那么大的雨？”

“打不住就遭淋湿了点，不多。”李忆说道。“那怎么可以，快把棉衣脱下来烤烤。”王老师拉拉链:“在我怀里来，我抱着你就不冷了。”

李忆闻到她身上的香气，莫名的安心。

夏季暴雨涨水，河流湍急不敢推船，李月领着李忆到红河溪李清佳里住。李清佳年轻时在四川学了一到菜，回来就开门坐店，加上接了股山水鸡汤顿起来格外好喝，价格经济实免费让车加水，一路上的货车都喜欢。李月去就帮忙收拾碗筷扫地帮忙清碗，见叶叶鐅削削。李清佳三个女儿，大两个在外面打工，三女儿上高中去了，许杰两大爱好，喝茶喝酒，一天要被李清佳念叨无数回，好在不动手。

升到小学李忆剪成了平头，刘红芳“主刀”，说是头发经常剪，老辈子剪长势更好一些。初李忆当场不依，拗不过心中委屈，一看班级上女生十有四五都是男式头也就平衡了。李月升到了初中就住校，花20块钱买了花背篼一周背米菜豆子去换饭票，一周食堂肉基本不见，多是豆花洋芋或者炒醋白菜。

一年级人比幼儿园多，桌椅板凳两两共用，有前辈留下的改正液绘制不公平的“三八”分界线，桌面下是空的，架着疏疏落落的竹条，一堂课下来总听三五个书包打地鼓“咚。”铅笔杵断了尖，没有卷笔刀就斜放在水泥地板上摩擦，只要铅头没牺牲从光头就能够救命。书包有时候像住了只小怪兽，掉笔掉橡皮擦是家常便饭，李忆让杨德敏用菜刀切成小半省着点用，掉完了不好意思开口要钱买，李忆就沾口水轻戳，白色的纸张乌黑成一小团。

徐鹿同李忆要好，跳皮筋总是喜欢黏在一队。就是徐鹿家在街上不同路，同路回家还有一个陈静和半同路的袁佳蔓，袁佳蔓妈妈在加工厂上班，沿公路过去些分岔就不一起了。

“小李忆有秘密吗？”陈静问，李忆咯噔一下像一个贼人，自尊心受挫如同罪人，瞒而不报。陈静随口一问使得李忆鼻尖发酸:“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