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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人呆呆地看着薛载堂，似乎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怪不得他们，门口的小屁孩一只脚光着，已被划出许多伤口，一只脚穿着个破鞋，那小脸脏兮兮的，连表情都看不清，这场面实在太过滑稽。
待他们反应过来，想着这小孩的话，又觉得有些紧张，便纷纷打量着周围的人，这帮人也是奸滑，看到了同伙的眼神，便一下子都心知肚明了，众人全明白是啥情况，只是不说出来罢了。
踏实下来后，之前那拉住薛载堂的老头不愿跟这小孩过多纠缠，朝地上吐了口痰，挥挥手道：“去去去，你这小鬼，哪来的回哪去，别在这里胡闹。”
庙里的人都大笑起来，接着干手头的活。
薛载堂看着这帮人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便冲向柱子那边。
“他娘的，这小子想干嘛？”
“别让他过去！”
“干脆把他给绑了得了。”
几人想拦，却被薛载堂仗着身形小，钻来钻去就站到了那不死不活的人旁边将他护住。
有个瘦骨嶙峋的大汉一下子火了：“哪来的小混蛋，消遣你爷爷呢？正好一个人不够分，把你作个添头！”说着便挥着小刀刺向薛载堂。
薛载堂想着很简单，哪里预料得到这种情况，一下子吓得呆了，条件反射般用双手遮住脑袋，可这哪里挡得住大汉的尖刀？
薛载堂紧闭着双眼，身子已开始发抖，但并没有他以为的疼痛到来。
他只是吓唬自己的吧……大家也不会真杀人的。
薛载堂轻轻睁开眼睛，他又猜错了。
小刀已几乎要刺进自己的胸口，却再也没有前进。众人睁大了双眼，没有再伪装出嬉笑的神情。
一只大手紧紧抓住了刀刃，从身后伸出的大手。
鲜血仿佛是这一刻唯一会动的东西，一颗颗血珠顺着虎口流下，滴在破庙的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薛载堂的小脚上已被溅上了血迹。
薛载堂的心开始狂跳，看着流下的鲜血，他担忧地看向身后的人。
但他与那汉子对上眼的一刹那，他的眼睛猛地睁大，整个人感到不寒而栗。
死气，一双带着死气的眼睛，两人对视着，薛载堂感到一阵恐惧。
他见过村庄化为焦土，无辜的人白白丧命，骄傲的将士转瞬间变成一具可悲的尸体。只有在那些人的眼睛中，他才能捕获到这样的感受。
眼前的人，是活？还是死？
他曾在茶馆中听过说书人讲过活死人的故事，死者生前有怨念，死后魂入冥府，尸体却会继续活动，欲解心中之结。难道这人昨晚冻死了却死不瞑目？
汉子的眼珠子生硬地转了转，扫视着周围，似乎在了解情况。
身后是想要自己命的凶徒，前方是个来历不明，生死不明的怪人。
他该怎么办？
周围几个流浪汉也被吓得愣住了，他们没想到这奄奄一息的人能够突然爬起来，还一下子抓住了刀刃。
正当氛围紧张到极点时，那汉子却出人意料地笑了笑，松开了握紧的手，从袖口撕下一块布简单地包扎起来，持刀的人双手抖了两下，茫然地坐倒在地。
“诸位，别过。”汉子抱了抱拳，像是周围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晃了晃肩上的布包，径直走出了破庙。
这人走了，我呢？
薛载堂感觉自己就像被耍了一样，他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留下那群流浪汉自己收拾烂摊子。
汉子走得并不快，薛载堂很快就抓到了他。
“喂！”
那汉子回过头来，总算是有了些表情，他疑惑地看着拉住自己衣服的薛载堂。
“你是死是活？”薛载堂把汉子上下打量了一遍，这人的眼神竟比刚刚多了些生气，气质正常了不少。
汉子被薛载堂这狼狈的模样逗笑了，便打趣地说：“托你的福，还没死。”似乎他并没有在躺倒时失去意识，听到了薛载堂与那些人的对话。
……
一阵沉默，事实上，他们俩并没有多少好说的。
汉子想走，却又被薛载堂一直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实在没想到这小孩跑过来就不说话了，气氛有些尴尬，便咳嗽两声，温和地问道：“你叫什么呀？”
“薛载堂。”
“哪里人呀？你双亲呢？”
薛载堂眼神暗淡了些，但还是低沉地回答道：“岳岚（注0）秋华村人，一个月前村子里来了些官兵，把村子给洗劫了，说是皇帝死了，要补充军粮接着打仗，家里没有吃的，我爹娘便出去找些充饥的东西，结果等到村子被官军烧了他们也没回来。”
岳岚……那里不是燕夏两军交战的地方吗？那这小孩的父母恐怕凶多吉少了。汉子看着薛载堂，他没应付过这种情况，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从怀里拿了点银子，一张干饼和一个水袋递给薛载堂：“当今世道，都不容易啊，好好活下去吧。”
银子？薛载堂惊讶地看着汉子，他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有钱，他在茶馆里听茶博士讲过各种故事，故事里的人豪气干云，一掷千金，但活到现在，还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白花花的银子。
可银子又有什么用呢？自己过去没有银子也过得好好的，银子花完了不还是得过那样的日子，还是等到了岚驿再看看能不能赚些钱吧……
薛载堂摇了摇头。
汉子又乐了：“ 怎么，嫌少了吗？”
薛载堂听了这话，有些生气：“有银子又怎么样，没银子又怎么样？对我而言也没什么区别。”
汉子若有所思地看着薛载堂，突然摊开双手，摆出一副乞求的样子：“是吗？你不要银子，那赏我点呗，大叔我快吃不起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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