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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枝在冷风中微颤，寒鸦在枯枝间悲鸣。灰蒙蒙的天空让人辨不清时辰。
黄纸离开无力的手掌，缓缓落下，落入火堆中，又化作灰尘，再一次跃起。
一帮人穿着三四种孝服，沉默地站在坟前，只有火焰在噼啪作响。
一个家族的人都来了啊，死者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薛载堂与何宏道躲在两棵树后面，悄悄地观察着这一切。
他们就像是尸鴞一样。
薛载堂从没见过尸鴞，但他听人说过这种怪物。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犬齿人爪，还能发出鹿的叫声，会跑到人的坟前把尸体挖出来吃掉。
我们干的事，也差不多吧。
薛载堂自嘲地笑了笑，他已跟着何宏道干了五年这种事，但这种躲着人的感觉还是有些习惯不了。
一片片黄纸投入火焰，一丝丝寒意钻入肉体，黄纸烧尽，人也该回去避寒了。大家又等了一会，看着火焰渐渐熄灭才不舍地离去。
但薛载堂师徒二人不能走。
他们溜到这家人祖坟，在这站了这么久，等的就是这一刻。
“准备一下，下去之后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招惹魂魄，不要冒犯逝者。”
何宏道大步走到还带着些热气的坟前，在余烬中插上两根竹签，随后抓起一把纸灰抹到身后的薛载堂额头上。
“我一个人能行吗？会死吗？”薛载堂有些紧张，他还是第一次独自截阴。
“富贵险中求，怕死还学什么本领？不用怕，该教的我都教了，第一次拜鬼，我给你上道护身符，帮你的魂魄指路。以后熟悉了，我不在身边，你也可以自己入冥。”
何宏道大力拍了拍徒弟的肩膀，薛载堂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附在了自己的身上。
其实他也很紧张，他清楚这一行的危险，但也不可能次次都带着徒弟，如果薛载堂死了，只能说明他没这命。
何宏道抬头看了看灰暗的天空，多少年了，他也是这么过来的，想不到自己现在都能带徒弟了。
“开始吧。”
薛载堂双膝跪地，两掌“啪”地击在坟前石土上，他深吸了一口气，让全身的源（注0）依照着自己的想法在体内流动，随后屏住呼吸，将额头轻轻放到余烬上。
两根竹签与薛载堂的眉心连成一条线，薛载堂猛地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向下拉扯，他闭上双眼，顺应着这一切。
片刻过去，薛载堂僵在那里，不再有动作，就连呼吸也已停止，像是死了一般，当然他的身体此刻与死人也并没有区别。
因为他的灵魂已不在皮囊之中。
何宏道叹了口气，盘腿坐在薛载堂身旁，开始闭目养神。
……
进入冥界是什么感觉？这就像是在问死亡是什么感觉。没人知道死亡的一瞬间是什么感觉。
但薛载堂能感受到自己经历了死亡，他能感受到自己已失去了肉体。
没有阻碍感，没有呼吸，没有疼痛。
一栋古朴的老宅静静地立在前方，宅门前挂着的两个竹灯笼红得耀眼，像是一双眼睛。
薛载堂此刻正好觉得有人像在盯着自己。
“吱呀——轰”
崭新的大门发出了枯朽的声音，慢慢朝两侧打开，随后一阵阴风从院子里袭来，猛地扑在薛载堂脸上，把他冷得打了个激灵，宅门也经受不住，被推得一下撞到两边长满绿藤的墙壁上，看着差点破个洞来。
那对红灯笼朝着薛载堂的方向摇晃，像是在发起邀请。
“呵。”
薛载堂苦笑两声。他想起了与师父相遇那天的场景，这些年，他跟着何宏道经历了很多，但似乎他那天生克门的体质还是没变。
抚摸了一下肩上的布袋，薛载堂感觉安心了不少。伸着脑袋朝大院里望了望，里面就是些花草树木，假山池塘，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探明完情况，薛载堂从怀里拿出一枚铜钱（注1）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宅子。
“里面真黑啊。这宅子的主人难道生前抠得蜡烛都不愿意点吗（注2）？”
院子里没有任何照明的东西，在这地方薛载堂可不敢随便点亮火折子，他只能借着门口灯笼透进来的灯光来观察周围昏暗的环境，心中暗骂屋主不干好事。
找钱先找水，薛载堂还记得师父这句话。
水是阴阳两界联系最紧密的东西，找到了水，就能定一个纸钱流入冥界的大致范围。
薛载堂看了看院子中央的池塘，那假山上青苔密布，池水浑浊不堪，似乎已很久无人打理，他从假山上折下一根枝条，贴着深黑的水面缓缓放手，生怕手上被溅上一点水花，带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回到阳界。
那根枯枝被污水浸透，像是有了生命，变得不安分起来，在水面不停地晃动。
“疾！”
薛载堂小声念叨着，左手捏了个法诀，右手成剑指状，一道气流从指尖射出，轻轻击打在枯枝上，“惊慌”的枯枝像是被安抚了一样，开始有规律地旋转，最终指向了院子旁一间不起眼的小屋。
看着枯枝，薛载堂有些奇怪。
“一般受供者都会将供品放在大堂或是自己的卧室，那些都是他们魂力最强的地方，但这……”
他掏出魂盘（注3）检视了下魂力的分布，那小屋就像它的外貌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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