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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天极星居云汉,四面飞蛾负南山;行步离足在孤野,府相身当是朝垣。

且说一人请旨,愿送太上皇往永昌宫,众臣望去,原是琅邪王司马睿,这司马睿前额之左,生有白毛,鼻梁挺拔,眉骨突起,双目精曜,顾盼生光,端得是龙章凤姿,天质自然,也是好模样,有诗为证:

龙犀入发挂日角,双目生辉照非常;

凤仪不须依藻饰,太平无定见真章。

盖海东齐出琅邪,眉峰低语诉百华;

隆准一望山河秀,岁始开尽四时花。

和颜从面道恭俭,身端行治透温良;

翩翩公子王中相,今朝鹤舞鸣八荒。

三世袭封得基业,风光背后是飘摇;

衣冠南渡罗浮记,五马开朝过大江。

司马伦循声望去,见是司马睿,心道:“此子向来少言寡语,不知今日为何说话。”又思:“虽说此子平日,声希味淡,却好歹是个宗亲,也算得体面。”即道:“琅琊王有此意,朕心甚慰,如此,便与太上皇即刻起行,不得怠慢。”司马睿叩拜出宫。司马伦见去了太上皇,心中大悦,即行封赏,废皇太孙司马臧为PY王,立长子司马荂为皇太子,封次子司马馥为京兆王,三子司马虔为广平王,幼子司马诩为霸城王,皆兼官侍中,分握兵权。又命梁王司马肜为宰衡,何劭为太宰,孙秀任侍中中书监、兼骠骑将军、仪同三司,义阳王司马威为中书令,张林为卫将军,余党皆为卿将,越级提拔,不可胜数。下至奴仆士卒,也是封官加爵。孙秀进言:“新皇开朝,理应普天同庆,皆行封赏。”司马伦喜道:“爱卿之言,正合朕意。”随即颁诏:“天下所举之贤良、秀才,孝廉无须考试,郡国计吏,及太学生年十六岁以上,皆为朝廷署吏;守令赦日,在职郡守县令皆封侯;郡属官吏,皆举为孝廉,县属官吏皆举为廉吏。”此诏一出,朝堂一片欢声,百官叩拜,皆大欢喜。不提。

且说司马睿送惠帝去永昌宫。惠帝一路哭叫,行至半路,已是口干舌燥。司马睿忙下马取水,为惠帝解渴。惠帝又哭:“朕观察众臣,唯你宽厚仁孝,不似那奸邪狠毒之人,朕若复归宫中,定要好好待你。”司马睿闻言,心头一阵唏嘘,只言:“陛下莫要他想,保重龙体,方是根本。”遂起驾上马,约有数时,至永昌宫。司马睿上前,见谷水东迳,三城相连,高楼入云,芳林如影,不由赋诗为叹:

东起阆风西登台,重楼飞阁伴孤哀;

一城说尽前朝事,满目缤纷正当来。

司马睿下马,送惠帝羊后入城,待安顿下来,已是日落时分。司马睿拜别天子,出得城来,正要上马,却见一老者拄拐而来,龙钟老态,颤颤巍巍,忽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司马睿连忙上前,扶起老者,口称:“老人家,可否伤到身子?”老者起身说道:“无妨,无妨。”司马睿又俯身细看,见确无大恙,方安下心来,又问:“老人家,此处乃永昌宫,四处并无人家,为何独自到此,你是哪里人氏?家在何处?我且差人送回。”老者也不说话,只目视司马睿,良久方道:“公子相貌非凡,想必非寻常人家。”司马睿叹道:“说非寻常,也是寻常,我乃宣帝之后,琅邪武王之孙,琅邪恭王之子,琅邪王司马睿是也,虽有虚名,却与常人无异。”老者说道:“原来是琅邪王,公子宅心仁厚,高情远韵,且面生龙凤之相,日后必有一番作为。”司马睿慌忙作答:“我承祖上荫德,袭封王侯,已感天子眷顾,朝廷大恩,只求安度一生,老人家莫再谬言。”老者笑道:“循念而行,凭心而事,但寻前路,莫问风雨。人间更替自有定数,天下大事皆是如此。”司马睿略有所思,又细看老者,见眼前之人面冠长须,慈眉善目,宽袍大袖,一尘不染,直觉神清气爽,正要问其姓名,老者知其心意,继笑:“你莫要问我来历,我今番前来,只为解你一难。”司马睿诧道:“我有何难?此话从何说起?”老者回道:“莫问难从何起,人生怎会无难。我有一简贴,危急存亡之际,方可看简,亦可解救。”司马睿接过简帖,正要答谢,抬首看时,已不见了老者。司马睿慌忙礼拜,口称:“是哪位仙家?我有眼不识神仙至,未能相认,还望留名,日后以塑金身,早晚焚香,茶果敬献。”喊了数声,未有应答,只得起身,小心收好简帖,上马返京。

司马睿返回洛阳,已是子时,不得入城,只好在外歇息。翌日进城,见街市尽卖狗尾,心中疑惑,寻一商家问之,商家答道:“客官不知,新皇登基,改元建始,大封官爵,貂尾珍贵,而府库不足供给,以致貂蝉冠上貂尾奇缺,不得已用狗尾续之,故处处叫卖狗尾。”司马睿闻言,心中大怒,自道:“貂不足,狗尾续,千古奇观,闻所未闻,如此下去,社稷危矣。”正在愤慨,忽有一人从后而至,叫道:“殿下好找,原来在此。”司马睿回头一看,原是王导,忙道:“茂弘有何要事?如此急切。”王导回道:“赵王得登大位,今日要祭祀太庙,令宗亲同去,悉点人数,独缺公侯。”司马睿怒道:“休说我方才回来,便是得闲,也不愿与那老贼同流,愧对列祖列宗。”王导忙道:“殿下莫要意气,常言道,忍一时之气,成一世之功,司马伦大权在握,党羽遍布,殿下势单力薄,无兵无权,切莫违逆,以免生祸。”司马睿无言,思索片刻,遂与王导往太庙去。

至太庙,只见三千铁骑,八百御林,侍中孙秀保驾,满朝文武随行,太和钟起,司马伦离辇上殿,钟声止,鼓乐鸣,上悬天灯,下陈祭器,正案之上,设爵三、茶一、汤二、饭二、菜四、炙肉一、炙肝一、肉骨一、油饼一、角儿一、栗一、枣一、圆眼一、荔枝一、胡桃一、馒头二、羊肉一、豕肉二、汁壶一、酒壶一,左侧设司樽桌,放酒樽,右侧设祝桌,放祝版,烟云缥缈,烛影摇红。司马伦三上香,文武随班叩拜,读祝官捧祝,进帛官捧帛,从殿中门出,至神帛炉焚烧。司马伦与众官四拜,行三礼,祭仪完毕,出庙门,上金辇,群臣随后,未行几步,忽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有诗为证:

陌上穿林听萧飒,水中飞叶起波澜;

行走不见天边日,十里狂风漫尘沙。

众人不敢睁眼,皆以袖遮面,司马伦在辇中,不知外面情形,只觉有异,正要说话,忽闻头上一声响,麾盖吹折落下,吓得赶忙缩头,跳下金辇。也是奇怪,那麾盖一折,狂风即刻消宁,霎时风平浪静,众人皆面面相觑,甚是诧异。孙秀上前急道:“陛下受惊。”司马伦惊魂未定,问道:“麾盖吹折,主何吉凶?”孙秀略有所思,说道:“此乃不祥之兆,陛下新登大位,恐有反复。”司马伦闻言大惊,忙问:“如之奈何?”孙秀回道:“今太上皇迁往永昌宫,且资质愚钝,料无大碍,然皇太孙司马臧,废为PY王,此子聪慧敏悟,甚得人心,恐有文章。”司马伦怒道:“即如此,可速杀之,省却后患。”孙秀得令,遂唤过太平将军胡沃,面授机宜,胡沃悄然退下,单人单骑,往PY王府而去。

二更时分,PY王府,司马臧正在寝宫,秉烛夜读,有侍女进来道:“天色已晚,殿下宜早歇息。”司马臧答应一声,抬首望一眼窗外,见明月高挂,万籁无声,不由一丝睡意,袭上眉头,侍女见其疲惫,赶忙上前,熄烛侍寝。二人睡下,尚未合眼,忽闻窗外一声笑,凄凄惨惨,甚是煞人。司马臧惊起,问侍女:“何人发笑?”侍女不知,复点烛,临窗而视,未见有人,又左右而看,仍不见异常,遂放下心来,言道:“想是风急打叶,似笑非笑,让人错觉罢了。”言毕,忽闪出一物,蛇头蛇尾蛇身,而人手人足,着实可怖,直骇得侍女面如死灰,心胆俱裂,两腿一软,瘫倒在地。

怪物探头张口,咬住侍女首级,往下一扯,即取了性命。司马臧听得动静,不知出了何事,赶紧下榻来看,恰见得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直往外走。忽有一人现出,拦了去路,司马臧看不清模样,惊问:“你究竟何人?意欲何为?”来人回道:“我乃太平将军胡沃,今奉天子诏令,特来取你性命。”司马臧怒道:“司马伦篡逆违天,不得好死,你等助纣为虐,亦难有善果。”胡沃也不着恼,只念动玄语,背后现出化蛇,疾如旋踵,未等司马臧反应,即取了性命。胡沃见司马臧身死,收了人蛇,悄然出府,回宫复命。

孙秀得了消息,忙报于司马伦,司马伦闻知大喜,令孙秀昭告世人:“PY王自废皇太孙,心有怨恨,多有妄言,朝廷虽不究,然获罪于天,今暴亡府中,世人须谨以为戒。”此言一出,天下尽知,举朝哗然,众官心如明镜,皆晓乃司马伦所为,只是慑于威权,不敢言矣。可外镇亲王,却不尽然,司马臧之死,倒惹怒了一人。

只道此人是谁?原是齐王司马冏。齐王自被贬,外镇许昌,然心有不甘,时时探察京城动向,得知司马伦篡位称帝,本就按捺不住,此时忽闻皇太孙被害,勃然大怒,即唤来长史,草拟檄文,书云:

晋历宣景文三世,武皇承基,诞膺天命,握图御宇,一统八荒,创太康盛治,开天朝宏运。后传今天子,立皇太孙臧。

然有伪临朝司马伦,见识庸浅,天性贪炽,文不足安邦,武不足定国。昔时盗裘坐罪,侥幸得脱;镇守关中,刑赏不公,以致氐羌生乱,祸及苍生,犹不见思过。知贾后乱政,却谄媚中宫,欲蹿高位,实反复无常,凶暗之极。

贾后失势,伦为赵王,首鼠两端,亲小人,害贤臣,借公器行私权,除凶后进己位,不当辅弼之任,虚待王侯之责,潜权异图,煽成奸慝,竟窥九五之尊,夺玺绶于深宫,受朝谒于前殿,覆手足于阶下,托神鬼惑众民,移天子居金墉,诛皇孙断大统,颠倒纲常,天地不容,人神共愤,遄及严诛。

公等高祖之后,宗室亲王,四海神柱,九州屏障。今太极失位,五岳坍塌,存亡危急之际,顺天下之意,合宇内之心,共举义旗,以清妖孽,正是时也。

迎天子,斩篡贼,匡社稷,安太平,联兵同指,直向神都,风云变幻,十方归一。公等当建中兴之勋,留万古之名,单躯只藏意气,埋骨更葬平凡,山河同归,春秋同去。

齐王读罢檄文,连声叫好,遂遣使四出,传檄讨论,联结诸王。成都王司马颖在邺城,得齐王檄文,阅后即召卢志,说道:“齐王传檄文于此,欲结我等讨伐司马伦,你等如何看待?”卢志细看檄文,说道:“此檄文凌厉峻切,直切要害,实是大快人心,天下当共讨之。”司马颖说道:“依子道之言,本王可联兵共讨?”卢志即道:“如今天子有难,太孙被害,乾坤颠倒,苍生受缪,公既有大志,应振臂一呼,一马当先,可得天下之名。正义之师,百姓必箪食壶浆以迎公,则无往而不胜矣。”司马颖恍然大悟,即命卢志为谘议参军兼左长史,调发兖州剌史王彦,冀州剌史李毅,督护赵骧石超等为前驱,自率部兵为后继。又有常山王司马乂,河间王司马颙、新野公司马歆起兵响应,五王联兵,分向洛阳,浩浩荡荡,声势夺人。

五王起兵,消息传于洛阳。司马伦、孙秀在宫中,急商应对之法,忽闻边报:“齐王、成都王、常山王、河间王、新野公五路进兵,直近洛阳。”司马伦惊道:“怎如此迅速?速报详情。”来人继道:“齐王率精兵八万出许昌,已至颍阴;淮南王率部出邺城,行抵朝歌得众二十万,已至黄桥;常山王调发太原内史刘暾率众为齐王后继;新野公调发参军孙洵为前部,声援齐王;河间王遣振武将军张方相应,兵至华阴。”司马伦大惊,问孙秀:“五路兵马来犯,势不可当,如之奈何?”孙秀思忖良久,方道:“五王联兵,虽来势甚大,也非无懈可击。”司马伦忙道:“此话怎讲?”孙秀回道:“河间王虽兵精将广,然素性投机取巧,见风使舵,必不会轻进;常山王,新野公虽有同谋之心,却无同取之力,兵将寡弱,又非将帅之才,此三路皆不足惧,所惧者,唯齐王、成都王,我等只须集结精锐,拒此二路,待二王兵败,其余三路,不战自退也。”司马伦闻言,甚觉有理,啧啧称是,遂问:“遣何将以拒之?”孙秀回道:“我帐下四人,可分拒之,料无大碍。”司马伦又道:“兵势甚急,侍中可居中调度。”孙秀应诺。

司马伦下旨,令上军将军孙辅、折冲将军李严,牙门将军赵奉,率兵七千,出延寿关;左军将军蔡璜、前军将军闾和,率兵九千,出堮阪关;镇军将军司马雅、扬威将军莫原,率兵八千,出成皋关,三路兵马,统拒齐王。再令太平将军胡沃为前部,孙秀之子孙会,督率将军士猗、许超,领宿卫兵三万,出敌成都王。宣召东平王司马楙为卫将军,都督各支兵马,又遣京兆王司马馥、广平王司马虔带领八千兵卒作为后援。分拨已定,大军开拔,两路兵马旌旗荡荡,杀气腾腾。

京师自闻五王起兵,一片震动,有言诛伦者,有言从赵者,众议纷纭。五部大都督府,竺法首、陈士伦、孙伯度、虞士雅至刘渊座前,齐道:“今赵王篡权,四海举义,五王起兵,大都督既有文武长才,拔山之勇,何不乘势而起,以展雄图内卷。”刘渊思忖片刻,问道:“我若出战,或助赵王?或助五王?”竺法首回道:“天下,世祖之天下,太上皇承代已久,今司马伦篡权叛逆,海内惧恨,五王顺时举事,成败可见,当助五王。”刘渊又问:“五王之中,谁可为主?”陈士伦即道:“齐王传檄天下,唱义勤王,摧伪业,拯皇舆,有父风,可为明主,大都督当助之。”刘渊回道:“我虽有五部大都督之名,却无一尺之基,又素为朝中忌惮,本欲借太傅杨骏,以兴族业,然杨骏不堪大任,加之天下未乱,以致功亏一篑,此后我闭庭不出,正是静待时机。如今司马内乱,骨肉相争,五王起兵,天下动荡,此乃天赐良机。然择主更须慎重,不得再有闪失。且孙秀身怀异术,座下又有鬼道四将,所豢鬼兽,凶险万分。我须往西千佛洞走一遭,你等见我回来,再作决断。”四护法点头称是。

刘渊出府,捏了一撮土,望空中一撒,驾土遁往西千佛洞来,迅速如风,过党河,越沙山,见一处滩地,红柳丛生,古木参天,小溪萦绕,水澄波静,滩上有一崖,正是西千佛洞。刘渊收了土遁,走至洞前,不敢擅入,等候半晌,见一童子出来,上前道:“道兄!烦启老师,弟子叩见。”童子进去,不一时出来道:“有请。”刘渊至台下,倒身下拜:“弟子刘渊,愿老师圣寿无疆。”月支菩萨说道:“你今来此,是为解心中之惑。”刘渊忙道:“老师通达明彻,窥天地之奥,今司马内乱,为争权位,相互残杀,五王起兵,已近洛阳,司马伦调兵拒守,我欲助五王,图掌兵事,再择机谋动,以为建国传教之备。然不知五王之中,谁为明主?弟子才蔽识浅,故请老师赐教。”月支菩萨笑道:“水无高低,势高则高,势低则低;风无缓急,气缓则缓,气急则急。然势不可太尽,太尽则失;气不可太盛,太盛则衰。你其名为渊,渊同水,水无起落,平而生禾,异亩同颖,以成天下和同之象。”刘渊乃颖悟绝伦,听菩萨言语,即知其意,回道:“多谢老师教诲,弟子明白了。”月支菩萨说道:“你此去,必遇鬼道之人,那鬼道之术虽不得法,然素喜豢养鬼兽,却也不得小视。你且去终南山玉柱洞,洞内有一炼气士,名曰云中子,须借得照妖鉴来,方能治得鬼兽。”刘渊回道:“弟子正患于此,云中子乃阐教元始门人,未必肯借宝物。”月支菩萨说道:“云中子悲天悯人,乃福德之仙,你且与他说,司马伦篡位谋逆,五王义兵反正,孙秀以妖鬼相阻,他必肯相借。”刘渊俯地拜谢,辞别老师,出了洞来,借土遁往终南山去。

那终南山好景色,只见脉起昆仑,尾衔嵩岳,百里岭谷,千里茸翠;松柏古朴,画屏锦绣,宝泉如镜,素练悬空;五光摇色,道气纵横,蕴九州之险,藏天地之灵。实乃,青山望断帝王梦,流水送来闲人居。不多时,至玉柱洞前,按落遁光,至洞门等候。少时,只见一童子出来,刘渊知是金霞童子,上前打一稽首,说道:“道兄有请,劳烦通报,有刘渊要见仙尊。”金霞童子回一稽首,问道:“你乃何人?哪处仙山?何处洞府?何事找我师尊。”刘渊回道:“我乃西千佛洞月支菩萨座下弟子刘渊,今来是为天下苍生,借宝物照妖鉴一用。”金霞童子说道:“原是西方教人,且稍待片刻,容我通报。”童子进洞,对云中子道:“有西方教月支菩萨弟子刘渊,在外候见。”云中子命童子着他进来,童子出洞道:“师父有请。”刘渊见云中子,宽袍大袖,相貌清奇,有诗为证:

一字头巾锁星斗,三点神光照额前;

方瞳清晓看日月,拈指幽坐现重玄。

大袍轻卷自飘洒,云鞋踏空点霞烟;

山中羽人阐天道,福德真仙在终南。

刘渊上前,行礼毕,禀道:“弟子今到此,欲求仙尊,借照妖鉴一用。今乾坤倒位,赵王篡逆,天子被废,天下义兵相举,然有鬼道孙秀,鬼术害人,座下四将,以妖鬼为祸,我欲扶正义,然恐鬼兽无法相克,故上奉师命,特地至此,拜求仙尊。”云中子说道:“昔时周武伐纣,杨戬借照妖鉴,收梅山七怪,得成正果。今日你上山借此宝,欲降妖鬼,也是天道循环,照妖鉴且借于你,望你降妖除魔,莫负今言。”又曰:“待降服鬼兽,可将其收于照妖鉴内,交还于我,我留有他用。”刘渊应承,云中子遂令童子,取了鉴付于刘渊,刘渊辞了终南,往洛阳而去。

话分两头,且说齐王兵至颍阴,正与孙辅、李严、赵奉三将相遇,但见:

立兵伍,定行列,正纵横。一字长蛇阵,旌旗招展,彩云驾雾迎风;二龙出水阵,刀剑并林,杀气冲天盖地。这壁厢,平川万里起春雷,滚滚兵山排头进;那壁厢,浩海千波锁天台,森森甲胄御鸿惊。宣花斧,明晃晃;硬弓弩,亮堂堂。九宫星中藏霹雳,八卦谱内索敌营。

齐王传令,人马一字排开,上前叫道:“传将进去,请主将阵前答话。”言毕,一声炮响,孙辅、李严、赵奉三将出阵。孙辅言道:“齐王,你贵为公侯,不守本土,联结诸王,擅自引兵,甘心祸乱,坏朝廷纲纪,深属不道,是自取灭亡,今天兵至此,还不下马受缚,天子念你宗亲,尚留你性命,若执迷不悟,犹自抗拒,直至踏平尔等,俱成齑粉,那时悔之晚矣。”齐王不理孙辅,直对赵奉道:“将军,别来无恙!”赵奉打马上前,说道:“齐王在上,恕我甲胄在身,不能全礼。”齐王说道:“司马伦篡位,是为国贼,天下共讨,将军何故助纣为虐,宜速弃暗投明,以顺民心。”赵奉回道:“我受天子宏恩,不能背弃,今我等在此,齐王莫再多言,宜速退去,莫再争杀。”齐王欲答,李严怒道:“莫与他再作口舌。”拍马上前,来取齐王。左哨上,偏将王处穆纵马舞刀大喝:“休要伤我大王。”

李严执殳来打,王处穆举刀相迎,二马往来,刀殳并举,只杀得凛凛寒风,腾腾杀气。那王处穆也是好本事,一柄钢刀,舞得水泄不通,皓月生辉。二人大战二十回合,王处穆将钢刀闪了一个破绽,李严不知是诈,钻将进来,被使个解数,把李严右臂,只一刀,划了个花儿,赶上前,欲结果性命。李严把手一探,放出倒寿,在空中现形,只一叼,王处穆未及反应,即被取了首级。孙辅在后,即放出金华猫,赵奉亦放出地狼,三兽在空中,任意食人,张牙舞爪,风火无情。

齐王众将遭此一败,叁军尽受其殃。龙骧将军董艾,见黑风卷起,心知不妙,忙护送齐王,往后败走。鬼道三将,挥动人马,望前冲杀。可怜齐军叫苦,战将着伤,一路溃逃三十里,至颍水边,见追兵仍然不舍,纷纷渡水。孙辅正要下令追杀,赵奉上前止道:“齐王虽败,然与天子至亲,且有乃父之风,甚得人心,天子欲笼络之。今我等退齐王至颍水以东,使之不得前进,勿要赶尽杀绝。”孙辅、李严闻言,甚觉有理,遂止住兵马,就地下寨,又令司马雅、莫原守阳翟,与齐王隔河对峙。齐王检点军马,死伤近万,辎重、渡船大半被夺,士气全无,不得已,先安下营来,再作计较。

且说另一路人马,成都王司马颖率大军,行抵黄桥,恰遇胡沃。那胡沃打马上前,说道:“成都王,你本为晋臣,世受恩禄,为何附和齐王,纵兵作乱,恶大罪深。我今奉诏征讨,速宜下马受缚,以正欺君叛国之罪。倘若抗拒天兵,只待刀剑一起,玉石俱焚,那时悔之晚矣。”成都王问道:“你乃何人?”胡沃答道:“我乃太平将军胡沃。”成都王笑道:“宵小之辈,焉敢在本王面前放肆。本王乃是武帝十六子,与司马伦同为宗亲,司马伦篡位叛逆,人神共愤,天下共诛之,你等违民心而拒正义,自取祸端,犹自狂言,岂不知为虎作伥,焉能长久。”遂令:“先行官与我把胡沃拿来。”只见成都王门角下,一将连人带马,如旋风横扫断崖,纵马执镋,迎战胡沃,乃督护赵骧,不答话, 举镋便刺。胡沃见状心道:“成都王兵多将广,声势浩大,须用雷霆之击,摧毁心志,方能一战胜之。”思忖已定,也不闪避,只待赵骧近身,速将手往袋中一探,把物一抛,现了人蛇。那人蛇在空中,呼啸一声,扑将下来,未待赵骧反应,即张口叼了首级。众将见此情景,骇得心胆俱裂。司马颖在阵中,惊道:“这是何物?如此凶恶。”胡沃害了赵骧性命,也不收手,令人蛇在前,纵马引军,杀向敌阵。颖军见妖孽现形,哪有战心,忙丢盔弃甲,只顾逃命。孙会、士猗、许超见胡沃得势,一鼓作气,追杀颖军二十里,俘斩万余人,方才罢休。

成都王一路奔逃,至古灵山,方摆脱敌军,见无追兵追来,长出口气,对卢志道:“司马伦有此异人,我军取胜,难于登天乎。我欲退保朝歌,再作计较。”卢志进言:“我若退缩,士气沮丧,不可复用。”成都王道:“不退如何?那胡沃,岂是你我能克?”二人正懊恼,忽闻一人道:“胜负乃兵家常事,今我军失利,敌新得志,势必轻我,贸然而退,二十万大军功亏一篑,不若更选精兵,出奇制胜,方可得志。”成都王与卢志闻言,即出帐外,不见有人,遂道:“何人说话?快快现身。”言毕,有报事官来报:“营外有五人,欲见公侯。”成都王传进,见五人进营。为首之人,阔步昂首,气宇非凡,后随四人,也是不同流俗。成都王见来人,迎上前去,喜道:“我道何人,原是元海到来,有元海在,我心无忧矣。”来人正是刘渊。不知刘渊到来,如何制敌,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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