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离苦（5）(1 / 1)

晚上，李队让人把老王带到医院停尸间，自己则先行一步，去做一些安排。那三具尸体还没有来得及运走，李队和看守的警员交代了一下，把所有裹尸袋打开，便吩咐一会儿让老王自己进来。

不久，老王恍恍惚惚地走了进来，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在哪，李队则躲在里面，悄悄观察。突然，当老王看到眼前这三具与那些泥人同样张着大嘴、扭曲僵硬的尸体时，空洞的眼中竟流露出了极度的恐惧，嘴里仿佛开始念叨着什么。这一切都被李队看在了眼里，当老王骤然放大的瞳孔中充满惊恐时，李队则流露出满意的神态。

在这之后，几名警员按照之前李队的安排，又把老王架了出来，跟他说，这个案件的负责人李队，就在隔壁那间屋子，刚刚发病死了。一会儿要带他进去，让他有什么想说的话，可以对着李队的“尸体”说，“让他给你把话带到‘下面’去，好让这事有个了结”。说完也不理会老王的反映，等过了一会儿看到那边有人给他们打了一个手势，便又架起老王，把他带到了那间屋子。待老王坐下之后，几个人从外边关上门，却又忍不住趴在窗户前偷偷向里观瞧。

只见老王坐在那里，全身有些颤抖，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惊惧之中缓过来，看着眼前躺在床上的这具他似乎见过几次的“尸体”，又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这时，屋中的大灯突然熄灭，只剩下墙上插着的一盏幽暗的灯泡，发出微弱、惨淡的白光。老王愣了一下，再定睛往床上看时，却发现那“尸体”惨白的脸上，张着一张大嘴，将鼻子眼睛都挤了上去，两只灰暗的瞳孔直愣愣地对着上面的天花板。老王吓得往后一仰，“啪嗒”一声摔倒在地，一双腿在地上胡乱蹬着，可双眼始终盯着那具“尸体”的脸。

就在此时，只听到从那个“尸体”张开着的大嘴中，竟然说起话来，声音却是有气无力、含混不清：“老王…老王，别怕，是我，我是小张。”躲在门口的几个人看到眼前这一幕，都觉得一阵阵的背脊发凉，可看到李队装出来的这幅样子，又实在忍不住好笑。

“你…你说什么，你是小张？”老王终于开了口，似乎已经沉浸在李队给他设计的幻境当中。

“老王，是我，我借了李队的尸体还魂回来了。”这个“尸体”说道。

“你…你……”

“你别怕老王，我不会害你的，只是我这‘阳间’的事没有了，过不去奈何桥，只能永远做一个孤魂野鬼，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说着，这具“尸体”竟然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向老王转了过去。

老王已经吓得缩成一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老王，为什么…那六个泥人到底怎么…你为什么要害我们…”

这句话一说，只看那老王已经颤抖得几近疯狂，突然他大声喊道：“不是我！不是我！是‘鬼娃’！是‘鬼娃’！是小赵跟我说，你们是‘鬼娃’！”说完，老王就起身冲出了房间，被守在外边的几个警员费了好大力气才制服住，而坐在床上的“尸体”李队，则心思如电，一瞬间他想起，之前听人汇报给他的那个“失踪的小赵”，“难道这个小赵就是隐藏在整个事件中的幕后真凶？”

回到办公室，李队左思右想，看来几个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到了这些黄金，又不知道什么原因，埋在了老王家的废园里。看着这个小赵资料上的照片，突然，李队似乎想起了什么，心里一紧，“是他”！

原来，在这一瞬间，李队突然想起，他曾不止一次见过这个人：第一次在医院接手“弃婴案”时，他想要回去再看一眼那个婴儿的路上，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虽然那个人用大衣遮着脸，但他还是在那一瞬间瞥见了那个人惊慌的表情，而那个身影也随之印在了他的潜意识里；第二次是那天夜里，在老王家废园前面，那个在浓雾中跑开的身影。如果不是老王说出了此事与小赵有关，他还不会如此肯定，可是现在他心中确信无疑了；而第三次，就是之后他再去医院，看到小张等人尸体的那天，在医院人群中匆匆看到的那个似曾相识的人影。

“现在，能从老王这里获得的信息已经没有了，下一步就是这个小赵了。”李队心中暗想。

而就在转天清早，两名警员来到采石场，跟他们说出了又一个让他们震惊的消息：老王死了！

有人说，春天就像一个青春花季的少女，多彩而幽静；春风仿佛那少女如兰的呼吸，轻柔和暖，芬芳醉人。可是，在这偏远的村镇中，在这群山环绕，巨石堆垒的采石场，春天毫无顾忌的展现了她的叛逆，狂风中飞舞着的不再是阵阵花香，而是遮天蔽日的滚滚尘沙。

“老王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死了啊？”采石场的人在风中喊道，嘴里瞬间飞进了一些沙土，急忙向一旁啐了几口。

“具体不清楚，李队昨天又单独审了他一夜，天没亮就死了，听李队说是突发心脏病。”一个警员同样大声喊道。

“没听说老王有这毛病啊。”

“具体我们也不知道，你们想办法通知一下他的家属。还有，老王家和那个园子已经解除封锁了，上次从他们家园子里挖出来几个泥人和一个‘铜佛’，李队说已经找专家看过了，都是假玩意儿，不值钱，估计是老王不知道从哪拜神求来的，已经存档了，如果家属想领回去的话，可以让他们去队里办手续。”两名警员交代完，刚准备离开，采石场的人又问道：“同志，小张他们三个人那事怎么着了？”

“那案子还查着呢，你们要有什么新的线索，就去警队报告，老王这事和那个案子没关系，纯属意外。”说完，就匆匆而去了，转过身，也不由得向一旁接连啐了几口。

暴躁的情绪转瞬即逝，天空又渐渐恢复了沉静，春姑娘还是那样温柔可人，淡红色的暖阳就像她羞涩的脸庞，尘埃落定，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与此同时，独自坐在办公室的李队脸上，竟露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笑意。

午后，突然又有一个警员急匆匆跑来，对李队说道：“报告李队，刚刚接到消息，采石场旁边村子的后山上，发现了…发现了一堆白骨和…和…”说到这儿，这个小警员似乎有些犹豫，这让李队又皱起了眉头。因为李队认为既然目前这些案件都发生在采石场和那个村子，所以他之前交代过，近期如果采石场和附近村镇发生什么案件，都要第一时间向他通报。

“和什么？”李队有些不耐烦了。

“和一个完整的人头…刚来的消息就是这么说的。”小警员立马解释道。

李队心情又沉重起来，马上起身叫上他的几个手下，说道：“走，去现场！”

来到这座村子的后山，李队穿过警戒，到达了现场。几个工作人员一路上向李队简单汇报了情况，因为早晨突然刮起的几阵狂风，把山上的碎石吹落，又刮倒了几棵树和无数枝杈，中午他们一伙人上山清理山路，结果在一处岩石边上，发现了这堆白骨。

李队分开人群，向那岩石旁看去，果见一堆白骨散落在那里，四周还有大量血迹，但并没有明显刺鼻的气味，想是已在上午的狂风中散去。而就在这堆白骨边上，在血迹斑斑的土地上，有一颗“完整”的人头。李队心想，骨堆中没有头骨，还不知道这颗人头是不是属于这堆白骨，而这人头虽然已经膨胀腐烂，但和这堆白骨相比，确实算是“完整”了。

“李队，我们已经勘查了现场，这人应该是被野兽袭击的，您看这边有尸体拖动的痕迹，我们顺着痕迹找，发现应该是从那边林子里的一座废弃的破庙一直拖到这里，开始啃食，最后就剩下一堆骨头。您仔细看，这些断裂的碎骨上都有被咬过的痕迹，四周也有野兽的足印，看样子不像是狼，也不像是山猫、豹子之类的，我们已经安排专家鉴定了。近期这边一直传说有野兽，所以基本没什么人到这山上来了，要不是今天需要清理山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发现。据村民反映，昨天夜里，他们突然听到这后山之中传来了几声野兽的嚎叫，声音很大，全村人都听见了，大概断断续续持续了几分钟。以前只是传说，昨天晚上确实第一次听到，但听不出来是什么。另外还需要进一步鉴定才能确定这颗人头和这堆白骨是不是属于同一个人，您看是不是直接派人运到队里去？”当地的警员简单向李队汇报了现场初步调查的情况，可是这时他却发现李队似乎并没有仔细听他说话，而是直盯着那颗人头的脸，似乎有些出神。

“什么野兽，怎么能吃得这么干净？怎么又剩个脑袋？”李队的一个手下惊讶地问道。

“现在鉴定专家还没到，不知道是什么，我们也奇怪这人头的事呢，但目前还不知道是不是一套。”当地警员指着那堆尸骨和人头说道。

李队凝神盯着这张早已面目全非的脸，并没有回答刚才警员的问话，突然，他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沉重的心情，对跟在他身后的几名手下说道：

“这个人头，就是那个失踪了的小赵！”

几名警员都是一惊，仔细向那张脸看去，在李队的提醒下，才逐渐感觉到似乎确实真的就是小赵。

本来，李队他们费尽心力，终于从老王口中探查出了小赵的存在，希望能够尽快找到小赵，从而一举破案，李队深知，即便小赵不是幕后真凶，也必然是深知内情之人。可没想到，如今找到的却是这样一颗腐烂的人头和碎裂的白骨，唯一的线索就此又断了，这让李队感到有些沮丧。 就在这时，李队注意到，这颗人头虽然皮肤已经膨胀开裂，可是似乎牙关紧闭，好像是临死之前想要咬住什么东西。

“不对！他嘴里有东西！”

想到这，李队立即向身旁的人要过一副手套，亲自俯身下去，用力掰开这颗人头的牙齿，发现在这张嘴里面，竟然含着一个小铁罐。李队看了看，又赶忙拧开铁罐，只见里面卷着几张信纸，他走到一旁，小心翼翼地将信纸取出，仔细翻看起来。

过了一会儿，正当四周人奇怪李队在这头颅之中找到了什么时，突然看到李队脸色大变，急匆匆跑过来，吩咐当地警员把头颅、尸骨以及现场所有证物都送到警队，又转身对他的手下喊道：“走！去小张家！”

临走之前，李队再次向那人头瞥了一眼，看到那张已经腐败溃烂的脸，又被他掰开牙齿，变成了那副张着大嘴的模样，李队心头又是一紧。

小张家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几个独门独院，李队一行人匆忙赶到了小张家，发现院门撞了锁，使劲敲了几下门，里面没有丝毫回应。李队向旁边警员一示意，那名警员迅速翻身爬上了院墙，翻了进去，并从里面把院门打开。李队等人进来，发现大屋的门半掩着，喊了几声不见回答，李队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把门推开，往里就冲。不明所以的几个手下只好跟在李队后面进了屋，可刚一进去，就看到李队呆立在里屋门前。往里一看，发现小张媳妇躺在一张正对大门的床上，一条腿还从床上搭了下来。再定睛观瞧，只见小张媳妇惨白的脸上，同样张着一张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