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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虓再一次走进了这间屋子。
大多东西还在原来的位置，灶台，凳椅，还有那张长木桌。但也有不少新增的物件，比如靠墙的大药柜，桌上堆放的碗筷和药瓶，它们正在一点点地蚕食着过去的痕迹。
白衣少女从洗手间里出来，甩了甩手，又一次挡在了他和那群孩子之间。
杨虓这才开始观察起了这间屋子的新主人。
这是一个少女，似乎才刚刚脱离女孩的阶段，个子却很高，足有一米七，却又太过纤瘦，像是一根撑着大衣的竹竿。可这纤细之上又遍布着漆黑的鳞片，身后的长尾上倒长着翻刺的鳞片，哪怕仅仅只是盘曲在地上，虬紧的肌肉也绝不会让人怀疑她的暴力。凶暴与脆弱就这样怪诞地结合在了这初成的少女身上，这是令人可怜的矛盾，将人捏造成了怪物。
“蛇”？或者是“蜥蜴”？少女眼中的瞬膜并不能遮挡那熔金般的瞳色，这完全就是一双捕食者的眼睛。
这就是一个危险种。
杨虓给少女打上了一个标签。
当然，白一并不知道这些，或者说她已经很习惯那些探寻的目光了，丛生鳞片和荆棘长尾即使是在外城也不是什么好象征，比起这些她更倾向于尽快打发走面前这个生意人。
“尊敬的好先生——”
她思考着，斟酌着，踌躇着，最终从她并不熟练的敬语库里翻出来那么几个像话的词语：
“您也看到了，这些孩子都是天生地养的乞儿，没什么品性，不受管束，细胳膊细腿也没什么力气，年纪不到八九岁，就是泥里滚大的崽……”
“你想说什么？”
那人打断了少女的絮叨，像是一把快刀，闪断了她的讲稿，让演讲人陷入了无词的茫然。
“我是说——他们并不值钱，就算绑到城里也卖不出——”
“我不是人贩子。”
轰！
窗外炸过一片雷响，隆隆地碾过这座城，紧接着，便是天漏的大雨，劈砸在这片贫地上。
孩子们笑了起来，跑出了门，冲进了大雨里，又跳又叫，这是最为原始的舞蹈，欢迎着暴雨冲洗他们的身体，带走泥垢与污渍，只留下幼稚的天真。他们放肆地欢笑着，打闹着，在这样的暴雨下，或许他们才是唯一自由的精灵。
屋内只剩下了两人。
白一起身去接了两杯水，一杯自己捧着，一杯递给了这个黑衣的斯文人。水的温度恰到好处，不会烫到喉咙，却也能怯去大雨的湿寒。斯文人依旧没有拒绝，饮了一半才放下。
“我听说这里是一家诊所。”
白一坐在椅子上，默默地啄着水。
“我来找一个人。”
斯文人的视线像是一只鹰，翻找着一切的可能，但医生仍只是低头看着杯里的水，连瞬膜都阖了起来，蒙蒙地盖住了眼底的颜色。
“一个内城人，一个纯种，一个修士。”
白一抬起了视线，撞上了那双镜片后的眼睛，那是一片深窟，看不到底，却能听见其内幽暗的呼啸。
“我并没有见过这种人。”
“男性，精通元素类、祝福类咒言，内部审讯情况得知，其人亦擅长‘鲜血’类型的祭祀仪式。”
真不是一个好词语，医生心想。伤病，祭祀，“鲜血”，这些词组合在一起便发酵出了一股恶意的腥气。
当然，更让医生不安的是这个斯文人的工作，那是比人伢子更加怵人的存在。
“他居然能从你们——从内城逃出来？”
“他的五名同伙已经被逮捕了，但此人作为首犯却趁机逃入外城。”
“他受伤了？”
“准确来说是一种追踪型异能造成的损伤，但必须得在目标范围一公里之内才能生效，但是——”
杨虓顿了一下，他觉得这个原因有些让人难以启齿。
“那个追踪的家伙不能来？”
白一倒是猜到了，顺着问了下去。
“是的。”
“所以你们打算先排查一遍各街的诊所吗？”
“其实就只有你这里，其它诊所几乎都已经被搬空了。”
这是实话，外城的人对于疾病永远都信奉“小病扛着，大病等死”的策略，异兽的血统也让他们大多一辈子无病无灾，敲开诊所的门也不过是为了讨几块纱布和创伤膏。只有那一小部分的普通人，没有异能，没有杂交的血统，在饱受折磨之际才会来换一些药。
所以外城就连她这样一个未成年的少女都能披上白大褂，彷徨在病理与药物之间，比起书上的内科百诊，她更擅长用稀奇古怪的土方子治一些跌打损伤。
“我这里近期确实没有来过符合描述的人，www.uuｋanshｕ.cｏｍ也没有遭受过失窃和抢劫。”
医生摇了摇头，斯文人的视线像是针，扎在身上有些不舒服。
“我会留意的，该怎么联系？外面没有手机的，是找你们的巡逻官还是去墙边的临时驻点？”
这几乎是在逐客了，可话音刚落，屋子的深处就响起了铃声。
白一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尾巴绷得笔直，瞳孔像是烧起了铁，居然放出了点点星光，她愣愣地望着声音的方向，又猛地转过头，直盯着杨晓，盯着他的手机。
“——你怎么会有这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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