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1刀的风情(1 / 4)

秋，木叶萧萧。

站在“醉死牛”酒栈的门口，朝北边望去，只见群山竦峙，烟尘蔽日，天空灰蒙蒙地郁结成一块，就象佛祖的“唵嘛呢叭咪吽”的六字真言一样，自上而下，镇压下来。

葛岘山如同被笼罩在一个全封闭的结界内，声息全无，只有偶尔传出来的一两声震彻天地的开矿的炮响，才会打破这令人窒息的静谧。

可能是因为天气干爽的缘故，今天酒栈内的生意竟然出奇地好。

这让老黄头和他的老伴酒婆子笑得龇牙咧嘴的。

老黄的酒栈开了很多年了，是葛岘镇内为数不多的卖酒不掺水的地方，他自酿的“醉死牛”比烧刀子还带劲，一口下去，有一种肠穿肚烂的快感。

所以无论镇里的矿工，山里的山民，矿石运输队的人，抑或是矿山的实际经营者——金钱帮的帮众都喜欢到他这里来喝酒。

酒栈的生意一直都不错的，直至三个月前……

镇内的人开始莫名其妙地失踪，无论男女老幼，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只要是喜欢在外面走动的，挺多人都遭了殃。

而失踪者过个一两天就会在树林里或是在路边被发现。

这时的他们，要么成了一具被掏空了内脏的尸体，要么成了一具只剩下内脏和骨头的尸体。

这些遇害者中，不乏金钱帮的高手。

由于虐杀手段过于变态，已超出了普通人所能承受的极限。

很快地，镇内传言四起。

什么冤魂找替身，什么妖狐索命，黄皮子大仙作祟的，传得有鼻子有眼，就差个幸存者现身说法了。

金钱帮一向是欺负人欺负惯了的，现在居然在自己的地盘上遇上这么一件邪乎事，于是，他们开始查。

挨家挨户地查，逐个逐个矿洞地查……

然后，屁都没查出来！

倒是抓了一批平时“不够温顺”的矿工和山民，全部吊死在了镇前的牌坊下，并且勒令悬尸三日，不许收殓。

对于此种人性泯灭的屠杀，葛岘山分舵舵主梁旋给出的说法是：因为长久凿山开矿，触怒了山神，因而山神才降下血光之祸的，吊死的这帮人都是对山神不敬的刁民，希望以他们为祭礼，可以平息天怒，消弥天谴。

围观的镇民们看着在绞架上晃晃悠悠的尸体，有人在压抑地痛哭，有人恨得牙龈出血，但大多数人眼神中尽是沉默与空洞。

他们已被压迫得太久了，久得都已忘记反抗是什么样的了。

在此血色恐怖下，自然没什么人敢出门。

人都没了，酒栈的生意能好才有鬼咧。

接下来的日子，人还是时不时地失踪，但数量明显降了下来，有时甚至十几天才出现一两具尸体，虽然杀人的手段还是同样地残忍和恐怖，但经过金钱帮“献祭”洗礼的镇民们似乎已经麻木了。

他们除了不太出门之外，还是一样地进山挖矿，还是一样地忍受着金钱帮的剥削与虐打。

今天是重阳。

本是登高赏秋，饮宴祈福的好日子。

但镇内感受不到任何喜庆的氛围，除了秋的肃杀，便只剩人心的萧凉。

太阳即将西坠，黄濛濛的阳光铺洒在店内的夯土地上，照着满地的花生壳和毛豆皮子。

老黄的酒栈里难得聚齐了矿上的酒蒙子们，可能是矿上近几天刚发了工钱的缘故吧，也可能是压抑得太久，大伙都想喝上几口麻醉一下自己吧。

店内的八张半桌子都坐满了。

矿工们粗豪的行酒令直震房梁，店内酒香流溢，但和刺鼻的汗酸味，脚臭味以及老坛咸菜的发酵味混和之后……

嚯，这味！

百味杂陈，百毒攻心，百感交集了，属于是。

靠近店门口的右侧，面朝大门，倚墙而坐的一桌，是两个州府刑捕房过来的马快。

他们是奉命过来调查矿上死人事件的。

拢共来了十天，将近九天耗在老黄的酒栈内，剩余的一天听说是去了镇内唯一的一家“娱乐场所”展开“深入调查”。

至于查什么，他们没说，也没人想问。

他们“人缘不错”，起码没找镇民们的茬，所以大家也没朝他们吐口水，但酒栈里显然也没有人愿意搭理他们。

老的那位面色腊黄，一副酒色过度的模样，叫刑捕头。

年轻的那位一脸懵，但眼神还算清澈，是刚升为马快的满捕快。

刑捕头已经喝得满眼红丝，他嘴里哆嗦着道：“满儿啊，又……又一天过去了，我们明儿……明儿就能回去交……差了。”

满捕快显然很尊敬刑捕头，但在听了这句话之后，他没搭腔，只是低着头，双手摩挲着州衙刑捕房的腰牌。

“来，满儿，我们……再……再走一个！”刑捕头豪气地拿起酒碗，碰了一下满捕快的碗，然后一仰头，便将小半碗烈酒全都灌进了肚子里。

满捕快双手捧起碗，神态恭敬地抿了抿，便放下了。

刑捕头醉眼朦胧地看了他几眼，笑了笑，然后捏起一块咸菜，但没吃，却是朝着满捕快点了点，语重心长地道：

“我知道你不满意，但如果你不想死，就听我的，我应承过你父亲，要照看你的。”

他说这句话时，声音很低，在满店喧嚣中，几乎微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