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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衣兜的核桃全当了午饭,吃饱喝足的游格和山中老人,这会坐在溪水边,沉默了起来。他们默契的不再说话,享受着这山间的清风,片刻的安宁。
就这样,日光下移,时间在沉默中悄然流逝,不知不觉,二人竟然都陷入了沉睡之中。山中的环境复杂,他们睡的快,醒的也快。醒过来之后,山中老人脱掉自己的衣服,将自己直接泡在了溪水之中。溪水不深,平缓的流动着,像层层流沙,就这样静静将山中老人掩埋在溪流之下。
游格睡醒之后,却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温度比较低。此时时间到了下午4点左右,他找了个暴露在阳光下的大石头,在上面盘膝而坐,接受着来自太阳的温度。
“以前在古希腊,人们认为构成世界的是单质的元素,比如水、火、气、土。世间万物,只是这些元素不同的表现形态。就像冰是凝结的水,他们甚至认为,人都是由水做的。现在我们知道,世间所有的物质都是由基本的粒子组成。但是我依然觉得古希腊的这些人,说的是有些道理的。比如,我现在就觉得,地球上的万物都是由太阳的能量构成,包括我们人类自己也是。”游格沐浴着太阳的光芒,表情舒适。他做了个双手往外一翻的动作,好像在说赞美太阳,活像一个神棍。
“为什么是太阳,而不是其他别的东西呢?”山中老人在水里面咕噜咕噜的说着话,但是根本让人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于是他将自己的头从水里面抬起来,又问了一遍。
游格看着在水下,宛如圆寂了的山中老人,惊讶于他竟然在水中也能听到自己说话,这倒是他没想到的。
“就像人要每天吃饭,让身体进行新陈代谢,以此维持自身的存在一样。对于地球上的万物来说,太阳就是那个给与我们食物的人。这星球上的万物,都是依赖着太阳光的照耀才能够完成自身的运动与新旧交替,以此呈现出生的活力。”
“无私的太阳确实养育了地球上所有的生灵。但是这里的问题是,太阳滋养万物,但是万物生发的种子,却并不是来自于太阳。就像鸡跟蛋一样,虽然无论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他们都需要来自太阳的帮助。但是鸡是蛋变成的,蛋是鸡生出来的,这二者间的联系是直接而确实的。”
听到山中老人这么说,游格吐了吐舌头:“我也只是随便说说,您倒是不必这么认真。”
“这并不是认真,而只是单纯的因为无聊。无聊就会找事情来做。这么多年来,我大概已经习惯将自己的想象力来作为一种游戏。只不过大多数时候,我都是自娱自乐,现在你来了,也算是有了个新对象。这感觉还是蛮不错的。”山中老人从水中坐起来,他的长发如海绵一样饱含水分,在他起身的瞬间如珠串一般滴落,又复归于溪流之中。“不记得是谁说的,如果一个年轻人整天无所事事,那么他其实是最适合以写作来作为职业的。”
山中老人坐在水中,游格坐在石头上,两人一水相隔,一上一下,一老一少,宛如一幅画。
“如果要说这世界上最伟大的东西是什么的话,我也确实认为太阳是当之无愧的那一个。这世间的万物,还有什么东西能够像太阳一样,无私的给与却不求回报呢?”
“树木不必感恩太阳的恩泽,而只需要茁壮成长。”
游格说完,山中老人抬眼,二人视线交汇在半空中,忽然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在很早以前的斯巴达城邦,他们对所有居民采用的是军事化管理。其中就有将所有的新生儿都统一交由城邦来教养的管理方式。这种方式削弱了子女与父母之间的联系,而目的只是将他们培养成归属于城邦的人。其实换个角度来看,也可以说并不是城邦剥夺了父母与子女之间的联系,而是城邦代替父母执行了父母应尽的责任。”
“您觉得这是一种好文明吗?”游格问。
听到游格这么问,山中老人明显自己也有疑惑,他抬起一只手,挠了挠自己的头皮,继续说到:“将子女从亲生父母的身边带走,这肯定是违反人性的。所以好文明说不上。但是如果你到了我这个年纪,经历过为人父母的阶段的,你会明白,其实对于孩子的教养,是一个相当复杂且耗费心力的事情,而很多人其实并没有很好的具备成为父母的那种资格,其实还不如将子女交给专业的人士去养育。”
“但是这样也太不负责任了吧。”游格皱起了眉头,他并不是很理解山中老人说这些话的用意在哪里。
山中老人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表达的内容可能过于逆天,于是他思虑的一会,换了方法向游格说明。“其实就像是太阳一样。太阳能够无私的给与所有人光明,而不奢求回报。而对于人来说,要想达到这种境界,是相当的困难的。但是如果把父母对子女的教养,换成城邦对子女的教养,那么这就是有可能实现的。毕竟如果是在现在,一个人不孝顺父母的话,说起来就是非常严重的一件事情。但是如果是说拒绝执行来自城邦的命令,那就是可以接受的。”
“我大概是懂了。您想表达的是说,人情世故就是泥潭,人陷在里面就会身不由己。无法自由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像古时候的天地国亲师,一个人生出来,就注定是要受到这些上一级的存在管制的。您的意思是,你想要破开这些束缚?”
“难道你不想么?”
山中老人忽然反问了游格一句,把游格瞬间就给干沉默了。
“老实说,我现在与父母的联系还算是密切。您要问我想不想,我当然是想。但是您这个想法,就是放在全人类的历史上,也着实感觉有点太超前了。虽然您说了2000多年前的斯巴达城邦,但是其实就一百多年前,我们的一些前辈也做过不少的努力。比如我们熟悉的鲁迅先生,大名鼎鼎的《狂人日记》,说的也不就是这吃人的礼义廉耻,泥潭般的人情世故。然而斯巴达灭亡了,孔老先生依然鼎立中华大地,您想要做的事情,说是痴人说梦也不为过。”
“所以我悲观,我绝望,我选择独自生活在这山上。”山中老人说完这些话,肩膀忽然一松,整个人就这么再次直挺挺的倒进了溪流之中。这一次,他将自己久久的埋在溪水之中,很长时间才再次送水中出来换一口气。
游格太阳晒的差不多,身体逐渐燥热起来。他从石头上起身,衣服也不脱,直接穿着衣服裤子就跳进了水中,然后有样学样的跟山中老人一样,躺进了溪水之中。
世界好像瞬间安静了下来。溪水冰凉,很好的解除掉了身体上的燥热。他张开嘴巴,溪水立刻就灌满了他的口腔,有一种清甜和清爽的感觉。如果不是因为需要换气,他倒是情愿就这么一直躺在溪水下面,这感受相当的奇妙。
“古希腊,有柏拉图的《理想国》,先秦时期,有《大同之道,天下为公》,再早个两百多年,有《*宣言》,人类始终没有停息过,对理想国度的追求。但是为什么直到今天,这世界依然如此混乱与浑浊?”
“就字面意思而言,天下为公必然应该是对的。但是为什么仅仅只有少数几个国家能够实现,这其中缘由自然是相当复杂的。不过对此我也有自己的一些见解。我始终认为,人心里的各种私欲,是理想国度的最大的阻碍。人类的个体如果不能摒弃自身的私欲,那么天下为公将永远也不可能实现。”
“感觉您又要说一些天方夜谭。”游格直挺挺的从水里面起身,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他发现,在水下面是能够听到岸上的声音的。只不过那声音就像是被扭曲了一样,www.uukanshu.com有种震耳欲聋而又模糊不清的特性。不过此刻的他的心足够静,认真听的话还是能够分辨出,山中老人在水面上说过哪些话。
“在很早以前,我们就有性善论和性恶论之分,而在西方世界,上帝直接给人类定下了原罪,并且还将其简化为七大罪。我个人而言,并不认同人的本性分善恶的说法,但是我同样也不认为,新生的婴儿就是一张白纸。所以我觉得像上帝给人类裁定出来的七大罪是有一些借鉴意义的。这些概念能够让我们更直观的认识到,在人的身上确实有一些东西存在。这些东西,有的是天生的,有的是后天,并且还有着极难更改的特性。他们会在一些关键的时候,影响着人对一些事物的看法和判断,而这就可能与一些理想造成冲突。比如说天下为公,但是有的人的身上就是有占有欲这种东西,而且就像狗天生就会护食一样,他也可能并不是谁教给他的,或者是受环境影响形成的,他就是天生对自己喜欢的东西有占有欲,他得到的东西别人就不能有,他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不能得到,而只要有这样的人在,天下为公就永远不会成为可能。”
“无论是行为还是习惯,人都是可以改的嘛。所以现在不是说提倡素质教育吗?比起成绩啊,分数之类的东西,教育孩子成为一个善良、正直、勇敢的人,对社会更有贡献不是吗?”游格说完,又潜回水里,在水下面咕噜咕噜的冒泡泡。
听到游格这么说,山中老人不屑的歪起了嘴角,轻蔑一笑。“现在,又是谁在说天方夜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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