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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水冰凉,不过在太阳的照射下,正好形成一种冷热平衡。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太阳的照射的角度开始倾斜,无法在供给足够的热量的时候,冰凉的溪水就开始显现出它本来刺骨的面目。山中老人已经上了年纪,在温度出现变化后不久,就从溪水里面站了起来,躺在河岸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借着残余的太阳光照和山间的清风,将自己的身体晾干。
游格年轻气盛,在山中老人从水中起来之后,依然恋恋不舍的将自己埋在溪水里面。等到太阳下山,溪水冰凉刺骨的时候,他才浑身瑟瑟发抖的从溪水里面起身。
“这里的海拔太高,加上我们在山上,太阳落山的快,一旦太阳翻过了山头,这里的光线将很快暗淡下来。我们是时候该回营地了。天黑之后,温度会降的很快,到时候更冷。而且山里的蛇虫鼠蚁都会在夜间出来活动,还是蛮危险的。”
此时太阳斜斜的挂在山头,还残余些许阳光照射在地面上。游格全身湿漉漉的,被太阳照的正是舒服惬意。听到山中老人的话,他显然是不愿意现在就回去的,但是也明白其中的利害,所以还是老老实实跟着山中踏上了回家的路。只是一等他进入到树荫之中,失去了太阳的照射,再加上山中一直有着的若有若无的风,冷的他不住浑身打颤。
“觉得冷的话,可以试着将湿衣服脱掉,这样身体可以更快的干燥起来。不过我们其实离营地并没有走多远,马上就可以回去。等到营地我给你生堆火,马上就会暖和起来。湿衣服也可以烤干,不需要太过担心。”
游格冷的鼻涕都流出来了,话都不想说,只是双手环抱双臂,连连点头,脚上则是加快速度,朝营地所在的方向走去。
回到营地之后,游格迫不及待的开始生火,山中老人则是独自走开,在一处突起的山壁前面停了下来。游格看到他在山壁下面用手在刨着什么东西,等到他再次回来的时候,手中就抱着四个硕大的红薯。
“帐篷里面的空间有限,所以我把食物都放在外面。山壁下面雨水淋不到,我在那里挖了个洞,平时在山上山下,遇到的红薯土豆等东西,都会被我收集起来我放在了那里。据说以前人类也是将食物这样储存在地下,因为地下的温度低且恒定,就像个天然的冰箱一样。对于土豆和红薯这样的本身就可以长时间存储的农作物,在一定程度上算是解决了食物腐烂的问题。”
游格升起火,将湿衣服用树枝插起来,立在篝火边上烘干,又从帐篷里面拿出干的衣服换上。等到他换好衣服,就看到山中老人在河边上和泥巴,准备将四个红薯用泥巴都包裹起来。
“这个红薯直接放在火里面烤的话,因为火焰的温度很高,很容易就会把红薯烤糊,不仅仅表面会出现碳化,内部的水分也会被烤干的,导致口感和营养大量流失。糊上这一层泥之后,因为泥巴不会燃烧,在经过篝火的加热之后,它会保持在一个恒定的上限。而泥巴温度的上限,是不会将红薯烤糊的。所以以前人们烤红薯,有先把红薯埋在地下,然后在上面生火的做法。这样不仅不会把红薯烤熟,而且等篝火燃了一夜,到第二天早上再把下面的红薯挖出来的时候,就可以正好吃到热乎的烤红薯。”
“这个我知道,现在山下面用烤箱烤红薯之前,也会用锡纸把红薯裹起来。”游格蹲下身来,从河岸边上扒下来一些泥巴,又用双手从湖里面捧起来一些水,将它们都放进了一个天然凹陷的石头平面里面,开始玩起泥巴来。
“不不不。锡纸跟泥巴的主要作用是不同的。锡纸的导热性好,用锡纸将红薯包裹起来,主要是为了让红薯能够均匀的受热。当然,因为锡纸也是很难燃烧起来的,所以也有控制温度的作用。但是红薯不是鸡翅、鸡腿这样的肉类,它需要烧烤的时间会长一些。对于红薯来说,锡纸太薄了,时间长了效果也不好。所以正常烤红薯,用锡纸裹住之后,再用泥巴裹一层,是最好的。”
“但是我看街上卖烤红薯的,好像也就是只裹了一层锡纸。”游格回忆起来,在冬天的时候,街上会出现卖烤红薯的小贩。据说因为这边的土质是红土,非常适合红薯和土豆的生长,所以这边随处可见以这两种农作物作为原料制作出来的食物。烤红薯和炸土豆,都可以算是这边的特色小吃。尤其是土豆,游格经常会在这边看到大片的土豆田,丰收的时候也都是大车小车的在路上拉土豆。
山中老人愣了一下,显然游格的话,颠覆了他原本的认知,但是他马上就反应了过来。毕竟对于烤红薯的事情,他现在可以说是了若指掌了,因此即便出现了新的情况,他也能够结合旧有的知识,来进行演绎和推理,从而对新出现的情况进行理解。
“这个可能要涉及到温度的控制,这就是一个比较细节的问题了。比如像我们这样用篝火烤红薯,用泥巴裹住之后,可能要烤上个四十分钟左右,才能让红薯完全烤熟。但是用烤箱烤红薯的话,用锡纸包裹住红薯之后,温度设置在200度,只需要用15分钟就能把红薯烤熟了。但是15分钟之后,再用烤箱烤红薯,红薯可能就要糊了。但是我们用篝火烤红薯,泥巴裹住,40分钟红薯被烤熟之后,还可以继续让她在火里面呆很长一段时间,基本上不影响口感和营养。就结果而言,无论用泥巴还是锡纸,红薯都被烤熟了。但是过程却是完全不一样的。篝火烤红薯,过程复杂,手段粗糙,可以说费时费力,但是比较省心,不用担心红薯被烤糊。烤箱烤红薯,要求更精细,对技术和操作都有要求,但是省时省力。这其实就像是两种不同的生活模式,山上和山下人不同的生活模式。”
“山上慢,山下快。”
听到游格这么说,山中老人抬起头,看向游格。然而他发现游格并没有很特意的在回答他,而是正在专心的玩着自己的泥巴。这让山中老人产生了似乎游格刚才说的话只是一种幻觉的错觉。而这反而让山中老人不自觉的脸上露出笑来。
用泥巴将四个胖嘟嘟的红薯都裹好,直接扔进去了燃着的篝火里面。山中老人从地上拿起一根腐朽的松木,用斧头将其劈裂,又给篝火添了一些柴火进去。让人没想到的是,那些松木一被放进篝火里面,火焰便立刻升腾起来,完全不像是正常木材燃烧的样子。
“松树是一种富含油脂的树木,这种树木在恐龙时代就存在。它们的油脂主要是分泌的松脂。松脂正常来说,是在松木体内的。说到这个,这边的人有焚烧火把的习俗,在松树的内部会有油脂非常集中的部位,当地人制作火把,就是直接将松树劈开,然后将油脂集中的部分分离出来,再把它们放在火把的中心位置,用作引火的材料,这样就能制作出一个天然且不容易熄灭的火把。而一旦松树的表皮被昆虫或者其他的东西破坏,那么松脂就会从松树体内流出来,要是这个时候哪只倒霉的小虫子被松脂粘上了,没有跑掉,那么越来越多的松脂就会将其包裹其中。因为松脂是油性的,它能够很好的隔绝空气和水分,这样时间久了,包裹着虫子的那一颗松脂就会变成化石,将里面虫子的姿态完整的保留下来,从而让我们能够见到万亿年前古生物的真实模样。”
“这个我也知道,好像是在小学时候的课本上读到过类似的文章,一只被包裹在松脂里面变成了琥珀色化石的苍蝇。以前还是觉得蛮神奇的。我还知道一种叫做松香的东西,以前神棍们经常用到的一种粉末状道具,很容易被点燃,抛到火焰上会产生类似于喷火的效果,其实也就是一种松树的树脂。”
“嗯。知道的越多,了解的越多,这世界上的神秘就会越少,人的困扰也会越少。所以啊,如果我现在能够对着星星许愿,我最想要的是能够返老坏童。虽然说活到老,学到老,我此生并无遗憾。但是如果能够在多活些日子,最好能够再拥有鲜活的肉身,那我也是求之不得的。”说到这里,山中老人脸上露出一种像是孩子一般的俏皮的笑来。
“正常,毕竟那可是长生。从古至今,都不乏有追求长生的人,但是所得皆是虚妄。据说如果秦始皇不是如此执著于长生,而大量服食术士们炼制的丹药,导致重金属中毒,他也不会死的那么突然。现在流行的文学作品里面,重生一类也是一大宗。这可真的算是古今中外人类共有的终极追求之一了。”
山中老人哈哈笑了起来。“我可不敢将自己跟始皇帝相提并论。人的生命机体终究是有极限,死亡是必然的,但是人们对生的追求也是无止歇的。事物终有一结,对于人类来说,真正的长生可能永远也无法实现。但是也可以通过其他的形式来呈现。比如繁衍,通过生育下一代,来让生命得以传承。并且血缘上的联系也让这种传承更具有一种责任感和稳定性。毕竟老话说的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果一个人没有后代的话,可以说是一件很有压力的事情。而大部分人这一辈子,就算庸庸碌碌无功无过,但是有个孩子的话,就可以算是功德圆满了。”
听到山中老人这么说,游格不自觉的翻了个白眼。“你要知道,现在地球上有八十亿人,还生孩子,地球都快装不下了。”
“所以或许我们可以使用另外一种传承方式。UU看书 www.uukanshu.com就像是武侠小说里面的武功流派一样,并不一定是需要血缘上的关系来作为纽带,而只是将相似的人聚集在一起。比如丐帮,只要你是乞丐,你就可以加入丐帮。加入丐帮之后呢,小乞丐会得到老乞丐的指点,让他在做乞丐的路上,少走一些弯路。这样一代代的传承下去,那么一百年后成为的小乞丐,其所拥有的知识和技能,可能就跟一百年前的老乞丐差不多了,自然他们也将会取得的成就也会更高。”
“可是您说,我们这个丐帮要传承些什么知识呢?是斯巴达的城邦制度,还是第欧根尼的犬儒主义,还是大道之行天下为公的理想?”
“其实现在重要的不是传承,而是发展。无论是第欧根尼,还是马列前辈,他们都是旧时代的事与物了。如果一百年后的小乞丐,还是更跟一百年前的老乞丐一模一样,那该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情。”
“可是我记得您之前说过,不被遗忘,就不算是真正的死亡。如果一直发展下去,最开始的那些人不就注定会被人遗忘吗?”
山中老人抬起头来,看了看山顶上那轮即将落下的红日,缓缓说到:“所以啊,对于人类来说,长生本就是虚妄,是人类生存逻辑里面,最底层、最结实、最宏大的私欲。我将其称之为人心之最恶。”
说完,游格发现山中老人的眼中有热泪盈眶,他全身也油然升腾起一股暖意。他忽然开始意识到,山中老人会邀请他来山上的真正的目的了。老话说,真正的猎人都会伪装成猎人的模样,果真诚如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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