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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建春叫道:“就是它了，你明天穿着去学校，保准要迷倒一大片的，尤其那个杜主任，怕连路都不会走了。还有，还有，明天中午你一定要打份红烧肉。”“为什么呀？”“平时大师傅都多给你盛半勺，这一激动，多给两勺，我那份不就省下了。”“净想美事，照你这么说，我课也不用上了，像什么姚远、冯志远争着都替我上了；进大门也简单了，老钟头不但不问，还会主动地开门请进。”“我说的你可以不信，自己照照镜子不就有谱了。”

我真的去照了下镜子。这一照，不由地捂住了嘴巴。这确定是我吗？如果说穿了其他衣服的我像一个小家碧玉的话，穿了这件吊带裙配开衫的我顿时就有了种皇室公主的既视感，看上去既庄重又高贵。

乔建春说:“怎么样？没骗你吧。明天你就穿这一身去学校，脚上再换双高跟鞋，这气质没谁了，妥妥的一中一姐。”我说:“算了，我还是当我的丑小鸭吧！”“切，我还指着吃你的便宜红烧肉呢？这一点机会也不给。”我吞吞吐吐地说:“可是，可是——，你这么高档的衣服我也买不起呀。”“傻孩子，我说了让你买了吗？所谓宝剑赠壮士，红粉送佳人。你多挑几件，喜欢的尽管拿走，也好帮我腾腾地方。”

那晚是几点睡的，不清楚，反正是躺在床上，我们又聊了会子，聊长发的重要性，聊四大天王，聊齐秦和王祖贤，聊邵八仙，聊姚雪晴。按说平时在宿舍里也没聊这么多，谁知怎么就打开了话匣子，说了个没完没了。

早晨一睁眼，看了看表，已经六点了，心说坏了，睡误了，忙不迭地推了推乔建春，起身先去洗漱，回来又梳头搓脸，身上穿的就是那套吊带裙加开衫。乔建春又拿提包给我装了挑好的几件，一起去到正房。见陶小龙正坐在圆桌前吃饺子，见了我俩也不知道起立，一双眼睛贼溜溜地在我身上转了几圈，嘴里含混不清地说了句:“老师——们好！”

乔建春转着圈打量着他说:“你全好了？”陶小龙不自在地搔了搔头，说:“老师，我没怎么呀！”乔建春说:“看来还没有完全恢复。”

她在这里和陶小龙说着话，我的眼睛早已去找林卫冕了，见屋子里没有，就问陶小龙道:“陶同学，林卫冕呢？”陶小龙朝客厅一旁呶了呶嘴，说:“他呀，大懒虫一条，这会儿大概还在炕上晒屁股呢。”

我过去刚要掀帘，陶小龙坏笑道:“老师要不怕害臊就进去。不过这林卫冕睡觉有个习惯，不喜欢穿衣服的。”我脸上一红，便放下手来，在门口叫道:“林卫冕！林卫冕！”

林卫冕在屋内应了一声。我又说:“快点，就差你了。”“好了，”说话功夫，林卫冕从门内没头没脑地顶着帘子便冲了出来。亏了我躲避及时，才没被他一头撞上。林卫冕都到了我身前，这才把帘子一甩，帘子无巧不巧，刚好把我遮了个严严实实。

林卫冕的声音说:“我们老师呢？明明听到她说话了，这会儿人去哪儿了？”陶小龙嘻嘻笑道:“你们老师上一号去了，正等着你送纸呢？”我心中不喜，你个陶小龙，说话怎能如此无礼，林卫冕千万不要上他的当才好。

只听林卫冕说:“不对啊，怎么我们老师还没方便完，你这儿已经享用过半了？”我听得好一阵恶心，右手攥了个空心拳头竖起中指在他的后脑勺狠狠一敲，这一下把我的手指都敲疼了。

林卫冕捂着脑后说:“谁？谁打我？”转过身来便撩帘子。帘子撩了一半，已经看到了林卫冕衣衫不整的样子，衬衫的扣子扣错了不说，下摆还是一半在裤子里一半在裤子外。一个鸡窝头从帘下伸了一下，又迅速缩了回去。我深吸一口气，正想着批他两句。林卫冕一松手，帘子又刷地覆到了我的头上。

我说了个“你”字，双手一阵胡拉，好容易从帘子中脱身出来，心头火起，瞧见了身前的林卫冕，不禁又是一怔。原来在这片刻之间，林卫冕居然像变戏法似的扣对了衬衣的扣子，还将衬衣的下摆齐齐掖进了裤子里，就连鸡窝似的头发也梳理成了漂亮的偏分。

陶小龙在后面说道:“林卫冕你腻歪不？沾着吐沫梳头。”林卫冕没有说话，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瞬也不瞬，一如昨天的陶小龙那样。我吓了一跳，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林卫冕全没反应。偏偏陶小龙还在一旁添乱说:“小孟老师（我心说冯志远叫我小孟老师无可厚非，我俩年龄相仿，又都是老师。你一个学生辈的也叫我老师，就显得有些没礼貌了。当然我不会跟他计较这个）！准是你刚才的一记栗凿使劲太大，把他敲傻了。”

我正自六神无主，听了这话，自然气不打一处来，训斥了他一句:“你闭嘴！”“你凭什么让我闭嘴，我说的分明就是事实。”我不再理他，对乔建春说:“建春，你来看看林卫冕这是怎么了？”陶小龙接道:“怎么了？傻了呗。”乔建春也说了一句:“你闭嘴！”陶小龙才不言语了。

乔建春到了跟前，双手放在林卫冕的脑袋两边，使劲将他的脸扭向了自己，端详了半晌，一松手，林卫冕的脖子上如安了转轴似的又转向了我这边。

乔建春思忖着说:“看这情况八成又是鬼上身，按理说不应该呀，火烧田小小的又没他的份，难道是——”我急切地问:“是什么？”“附在陶小龙身上的鬼跑到时候林卫冕身上，所以陶小龙好了，林卫冕傻了。”“那咱们怎么办？”“怎么办？再去找邵八仙啊。陶小龙，赶紧背上林卫冕，走！”

陶小龙指指林卫冕又指指自己，说:“我背他？”乔建春道:“对，他昨天刚背过你，你今天就来背他，这叫投桃报李，得牛还马。”“可是他这么大个个子，我怎么背？”乔建春怒道:“少废话，他怎么背你的，你便怎么背还他。”

“算我倒霉。”陶小龙来到了林卫冕身前，又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小子不会是装的吧！”转身背对了林卫冕，抓起他的胳膊，又道:“乔老师，要不我扛着他好了。”乔建春说:“随便你！”

别看陶小龙个子不高，劲儿倒不小，说了个扛，回过身来身子一矮，双手抱住林卫冕的腰，略一用力，就把他的腰部担在肩上扛了起来。

乔建春说:“你会不会骑三轮车？”“小意思。”陶小龙扛了个人像没事人一样，面不改色心不跳。乔建春竖了大拇指说:“不愧是特长生出身，什么都难不到你。”陶小龙挺了挺身子，说:“老师你不知道，我小学三年级，还没学会骑自行车，就会骑三轮了。”“是吗？门外有辆三轮车，你把林卫冕放到车上，调转车头，再拉他去看邵八仙，他家在胡同的尽头处。”“没问题，交给我了。”

我和乔建春随着陶小龙到了门外三轮车处。陶小龙扔口袋似的把林卫冕往车上一扔，我和乔建春齐声喊道:“慢点放！”说时迟那时快，陶小龙那边已经将林卫冕甩下了肩膀，我暗道糟糕，没想到这个陶小龙如此冒失，这一摔还不得把林卫冕摔出个好歹来。正想着，眼前一花，林卫冕非但没有倒在车上，反而骑上了陶小龙的脖子，嘴上说:“想摔大老子我，你还嫩了点。”

陶小龙双手向上抓挠着，骂骂咧咧地说:“姓林的，一看你那草鸡样，就知道你发花痴了，还用找什么邵八仙，我陶小仙也能治好你。”林卫冕怒冲冲地说:“谁他妈发花痴？”“你林卫冕呀，怎么看见小孟老师穿了件勾魂的衣服，就两眼发绿，走不动道儿了？”

我脸上一红，乔建春则呵斥说:“陶小龙你胡说什么？”陶小龙道:“我没胡说，事实如此嘛，我虽然也被小孟老师吸引住了，可是没他那般反应呀。他刚才那架势，怎么说呢，恨不得……恨不得将小孟老师的衣服给……给……”

林卫冕脸色一变，一只胳膊在陶小龙的脖子上渐渐圈紧。陶小龙大声咳嗽了两声，脸色很快憋成了猪肝颜色，最后几个字再也说不出口了。

乔建春说:“林卫冕你松手，再下去会出人命的。”林卫冕说:“活该！谁让他满嘴喷粪的。”乔建春求救似的望了我一眼，我冷冷地说:“林卫冕，你放开他，我倒要听听他能吐出什么好话来。”林卫冕叫了声:“老师——”我淡淡地说:“身正不怕影子斜，脚正不怕鞋子歪。嘴是别人的，说什么谁也管不了；路是自己的，怎么走谁也挡不住。做人堂堂正正，不怕被人抹黑，行事坦坦荡荡，不怕被人误会。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做人，不求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任外界纷扰喧嚣，我自淡泊宁静。心若不动，风又奈我何？”

林卫冕脸上的怒意慢慢消散，手臂也松了下来。

陶小龙得脱所困，最后几个字也蹦了出来:“吃了！”合起来便是“恨不得将小孟老师的衣服给吃了！”乔建春笑道:“林卫冕没事吃清华的衣服干嘛，陶小龙你也是，说话不一口气说完，还大喘气。”陶小龙说:“是我不想说完吗？是林卫冕不想让我说完。”“行了，你俩都各自收手，消停会儿吧。”

陶小龙说:“不行！他刚才差点把我勒背过气去怎么说？”林卫冕也说:“不行！昨晚他把我衬衣弄花了怎么说？”乔建春说:“哪儿弄花了？”林卫冕指了指自己的左右胸口位置，说:“这里和这里。”“怎么弄的？”

林卫冕恨恨地说:“昨晚我和这小子不是在阿姨的炕上睡嘛，前半夜还好点，后半夜，这小子便开始了折腾，先是呕吐，几乎一个小时一次，比闹钟还准时，吐一回我给他收拾一次，吐一回给他收拾一次，那个味儿呀，要说不是喝酒了鬼才相信。好容易熬到他不吐了，想着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他老先生又说起梦话来，什么‘小冰’长，‘小冰’短的？”

我说:“陶小冰？”林卫冕点了点头，说:“是这么个名字？老师怎么知道的？”“陶小冰是我的初中同学，”我又问陶小龙道:“你和陶小冰到底是什么关系？”陶小龙支支吾吾地说:“什么‘陶……小冰’‘陶……小红’的，我不……认识。”

“不认识你做梦会喊她的名字？”“那是你听差了吧，我说的没准是‘笑柄’。对了，我想起来了，我昨晚梦见了跳高训练，一次不过再跳一次，我发誓不做别人的笑柄。”

林卫冕讥讽他说:“行啊，陶小虫，我发现你脑袋瓜转的够快的。那你说完了梦话又要上我，还往我的衬衣上弄了两块污渍，又作何解释，不会是跳高跳渴了想找口奶喝吧。”我听林卫冕越说越不像话，脸上一红，高声叫了一声:“林卫冕！”林卫冕缩了缩脖子，不言语了。

这下轮到陶小龙讥讽林卫冕了，他说:“林卫冕，UU看书 wwｗ.uukａnshu．ｎeｔ你就这么怕你的小孟老师，和杜文章堪有一拼啊，他是怕妻懦夫，你是怕师懦生。”林卫冕悠然地说:“我们老师长得漂亮，人还优秀，当个怕师懦生怎么啦？怕的是有些人没有这样的老师可怕啊！”陶小龙反驳道:“我怎么没有？我也有长相饱满、口没遮拦的乔老师可怕。”我轻轻一笑。乔建春说:“陶小龙你闭嘴！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陶小龙张了张嘴，还没说话。林卫冕已经抢着说:“看你小子如何拆解。你要说话呢，说明你不听老师的话，怕乔老师云云纯属放屁；你要不说话呢，摆明了在你眼里乔老师是一个说话不经过大脑的胖女人。”乔建春虎了脸说道:“陶小龙，是这样吗？”“这……这……，那……那……”陶小龙一时间语塞。乔建春气儿更大了:“枉我对你比对一亲弟弟还好，你就如此看我。”

“不是这样的，我——，我——”陶小龙老羞成怒，身子一仰，将尚骑在他脖子上的林卫冕向三轮车上摔去。林卫冕反应迅速，一只脚提前着到了实处。两个人瞬间滚在了一起。

我说:“林卫冕，不许打架。”林卫冕把陶小龙压在身下，说了句:“老师，我这是正当防卫。”话音未落，又被陶小龙压在了身下。我对乔建春说:“建春，你也发句话呀。”乔建春“嗯”了一声，说:“林卫冕，你给我狠狠抽他个大嘴巴子，叫他讲我的坏话。”

“得了，”林卫冕猛一翻身，又把陶小龙紧紧压住，腾出一只手来说，“今天我就替乔老师教训教训你。”手臂一扬，手掌便要往陶小龙脸上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