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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陆北方的冬天清晨冷得让人不想出屋，就连平时早起的老汤姆也在温暖的被窝里多躺了一会儿。
毕竟受印礼之后的几天是绝大多数人一年中最悠闲的时候，人们还不用急着准备新年的庆典，大多数工作也已经结束——农民的田地和果农的果园里已经没了农活；新砌的灰泥浆会被低温冻裂，所以工地在寒潮到来前就不再开工了；山上的动物也会尽量少地外出活动，有经验的猎人会在秋天就准备好过冬的咸肉与木柴。
因为缺乏当季货物，市场开放的频率从三天一次变成了一周一次。
即使是开放日，也只有售卖棉布、皮草和木炭的摊位还有人光顾，偶尔有出售高度小麦酒的摊位也会被抢购一空，虽然它品质不佳，喝完后让人觉得头昏脑涨，但作为一种廉价的、喝完就能浑身暖和的入眠剂，它还是很受欢迎的。
罗伊早早地就起床了，他替汤姆藏起了昨晚睡前喝剩下的半瓶烈酒。
尤金总是用各种细枝末节的规定来维护他作为副主教的权威，就比如他禁止教堂的所有人用烈酒御寒，包括不用参加祈祷和诵经的服侍。
可他每天午后都在自己的卧室里偷喝，还以为隐藏的很好，但除了上年纪的教士，所有人都能闻出尤金身上的酒味。
罗伊推开库房的门，一股寒气顺着他的领口扎进怀里，差点让他想再躺回到床上。
但是他已经没什么时间了，受印礼已经结束了两天，明天就是规定的比试日期了，自己却连最基础的神术都无法使用，他几乎没有接触过神术，身边更是连能够指导他的人都没有，他只好打算今天去教堂地下的藏书室碰碰运气。
他裹紧身上的衣服，在罗伊得到完美的印记并成为威廉·杜克的竞争者后，教堂里的见习教士们对他的态度好了不少，争着送他新棉被和没穿过的棉衣，虽然还是不合身，但罗伊总算穿得暖和了不少。
前几天没化完的积雪上结了一层薄冰，罗伊的脚下发出细碎的薄冰破裂的声音，他的方向是教堂侧面的甬道，一般轮值的教士会先打开这个门进入主殿，准备每天早上的诵经会。
他刚走上甬道的台阶，门突然打开了，罗伊看着眼前头上绑着绷带的人影，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和他说话。
“莫里斯主教......今天到你轮值？”
罗伊还是说话了，他不知道一只耳朵的莫里斯有没有听清自己的话，但还是听到对面嗯了一声，然后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从受印礼之后，莫里斯就很少在别人面前出现了，不过对于教士们来说也没差，本来教堂里的大事小事也都是副主教尤金在负责，他不聪明但很爱拿主意，虽然大家对他的管理水平颇有微词，但尤金小气的性格也确实在困难时期为教堂省下了不少经费。
不过无论之前教堂是如何运行的，既然莫里斯在受印礼上发生了那样的事，人们自然而然会把他的消失和那天的颜面扫地关联起来，毕竟堂堂主教可是在全镇人的面前被判有罪，还割下了耳朵。
罗伊看到了莫里斯的眼神有些闪避，觉得之前的那些关于他隐身的传言也许并非完全的捕风捉影，不过他能有现在的下场完全是因为自作自受，罗伊并不同情他。
他快步走过莫里斯身旁，不想与他有更多接触，如果今天还没有弄清楚如何使用神术，那明天被割下耳朵的估计就是自己了。
“等一等——”
罗伊愣住了，他回头看了看周围，没有其他人，他确定莫里斯是在叫他。
“罗伊·沃斯，我可以教你神术。”
他听清莫里斯的话后站在了原地，目光里的怀疑和惊讶毫不掩饰。
莫里斯低声说道：“之前我的确因为个人原因敌视你，以至于犯下了很多错误，至少请给我一次弥补你的机会，让我在面对神明时能再次获得内心的宁静。”
罗伊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不得不怀疑莫里斯的目的，狐狸不会无缘无故地为兔子献殷勤，这是五岁的孩子都明白的道理，更何况他也从未听说过莫里斯能够使用神术。
莫里斯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便接着解释道：“你知道的，你已经不是普通人了——即使明天你的比试输了，也不会失去安奇的身份，明白我的意思吧。”
罗伊还在犹豫，他还是没看出莫里斯的目的。
“我可以以钱宁镇主教的名义把你推荐给坎伯兰郡的主教堂，那里的安东尼大主教已经上了年纪，他的精力一日不如一日，所以急需一位助理帮助他管理教堂和教区，而你从小在教堂长大，会读书写字和算术，还十分熟悉贵族的书写和用词，你能够胜任这份前途光明的工作的。”
莫里斯的目光从躲闪变成了谄媚，罗伊知道成为一名主教的助理意味着什么。
希瓦帝国过半的主教都是从助理做起的，一名助理需要帮助主教管理教堂的运作和教会的财产，这是教会系统中最适合培养接班人的职位，如果他以后会成为郡教堂的大主教，那莫里斯确实足以不顾脸面地来巴结自己。
但罗伊明白，莫里斯清楚他的性格，做到这种程度并不足以抹消他的反感，罗伊也不会把这件事就当做了自己欠莫里斯的人情。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在明天的比试上你要输给威廉·杜克。”
“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
罗伊看了一眼莫里斯的胸前，受印礼那天佩戴的黄金木棉花胸章已经被他收起来了，也许它本来就还不属于莫里斯，至少在杜克伯爵的孩子成为天命骑士的候选人之前。
“倒不如这样，你先向我证明你有施展神术的能力。”
莫里斯先是一愣，然后点了点头，他的确能够使用一些神术，但囿于普通印记的限制，他所知道的几乎是最简单的那种术式，但用来应付一窍不通的罗伊应该足够了。
他伸出手，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对于只有普通印记的人而言神术是一种不小的消耗，所以莫里斯很少使用神术，他不敢保证演示能一次成功。
但好在他成功了，罗伊第一次完整地体会到了神术施放的过程。
罗伊看见莫里斯身体绷紧，额头上的印记发出微弱的荧光，接着空气中的竟然慢慢析出了细小的水滴，它们不断聚合在莫里斯的手心里后慢慢地结出冰晶，最后成为一个菱形的冰箭头，整个过程大概经历了一分钟的时间。
然而这只是罗伊能够看见的，他确信在莫里斯使用神术的时候，自己还感受到了一种看不见的东西——像是没有质量的溪流，慢慢地朝着莫里斯的印记流动。
莫里斯把冰箭头放在了正在细细回想的罗伊手心里，手中的冰凉让罗伊反应过来时，他才看见这么冷的天气莫里斯的额头上竟然出现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冬天的空气太干燥了，如果是雨季的话，会轻松得多，速度也会快很多。”
这句感慨让罗伊确信了，刚刚的水是从空气中“抓”出来的，而冰也是水的一种形态，他使用的神术实质上是一种调动水的力量。
罗伊还想到了莫里斯的耳朵刚被切掉时，上面用来止血的冰碴，那也许是使用了血液里的水分。
“看起来——神术像是一种调动水的力量，它可以通过调动给水以动能把它聚集起来，相应的应该也能够发射出去，而且还能够调动水的状态，可以让它从液体的水变成固体的冰......但那是怎么做到的？”
罗伊终于理解这种力量为什么被称为神术，因为水要在寒冷的冬天才能变成冰，也不会无缘无故从低处往其他方向流动，在普通人看来如果一个人能够违反这些常识，那的确称得上是一种神迹。
罗伊对神术的悟性让莫里斯有些意外，要知道他仅仅只看了一遍神术，就能够在其中提取出一些规律了。
但莫里斯也没思考过罗伊提出的问题，他不是专业的神术师，只是在国王的护林员那里偶尔学到了几个最简单的术式。
“神术顾名思义就是信徒们向所信仰的神明借助他们的能力——就像信仰月夜之神的希瓦帝国所诞生的神术师使用的都是水属性神术，而有天空之神信仰的文图斯王国生活的是运用风属性的神术师们，不同的神明把自己的力量同他最优秀的信徒们分享，只要一个人被赋予月神的印记，并且对月夜之神足够虔诚，就自然而然能够领会神术。”
莫里斯装腔作势地说出这番话，这是教会对普通人布道时所使用的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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