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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游子行（08）
汪清海在回来的路上一面嘱咐亲信快马加鞭回府上为贵客们腾出房间、准备点心，一面又让亲兵去通知衙门里待命的人开始做审问的准备。
只是这一路上，汪清海不太愿意跟他们谈起“贼人”的身份，只说这是“一桩小事”。回府后，将祁元茗三人扔到东厢房后便一头扎进厨房，来不及交代今晚的事儿，却执意邀请三位稍作休息，而后到正房去尝他的手艺、彻夜叙旧。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汪清海居然就料理好了府上的事、交代清楚了那几位犯人的处置、安排大夫给受害者验伤治疗，甚至还准备好了给几位贵客接风的点心。
也多亏了汪清海行动迅速，没让饭天景在那闭塞的小房间里杵太久。祁元茗刚找借口领着她出房间，正巧看见三位侍女从走廊的另一端走来，笑意盈盈，说宵夜已经准备好了，请贵客们移步。
“贵客们有请。”侍女们将祁元茗三人迎到了正房，还为三人擦脸净手，伺候干净。
侍女们给祁元茗三人每个人上了各两个八宝箱，八宝箱格子里装着琳琅满目的小菜，每道看起来都只够一口。
第一个八宝箱的小格子里放的都是些酒肴小菜，像是海带丝、灯影鸡肉丝、怪味花生米、鱼皮花生米、刀切酱油白肉、小葱豆腐、糖拌西红柿一类的；
第二个八宝箱里放的都是怡口的点心，山楂糕、羊奶糕、鸡蛋糕一类的。
汪清海这里的吃食瞧着精致，但细看来都是些价贱的普通食材。祁元茗过惯了悬壶峰上清苦修行的日子，但也不是没有回祁家受过无微不至的招待——扁壶镇的衙门里也没有多少油水，里正过得也就是精心装点后的普通人家的日子罢。
汪清海看得出祁元茗的打量，只得自我打趣讲：“都是些没法入眼的东西，不过大人们最好是能用一些就多用一些，今晚劳累了少爷跟几位少爷的朋友，还请你们好好享受我这汪园八宝箱才是。”
“我这园子虽然景致不行，格局又差，但是就是这厨房的手艺呀，不是别的里正那儿好比的。”汪清海很是自满。
“里头的刀切酱油白肉与灯影鸡肉丝可是老奴刚刚赶工的。”汪清海忍不住透了底，说明了哪些是他下厨做的菜式，“许久没动刀子下厨了，若是味道不好，少爷尽管降罪。”
这意思便是，这顿宵夜，祁元茗三人是非吃不可的了。不过，究竟是为了何等小事，需要拉着他所谓的“少爷”，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干吃宵夜？
祁元茗挑了挑眉，这仗势可与汪清海先前说的“小事情”跟“叙叙旧”不太相符。
汪清海介绍菜式到一半，突然又用慈祥的目光上下打量祁元茗，转了话题，对祁元茗赞不绝口：“少爷吉人自有天相！一来我们扁壶镇就立下大功啊！”
“说来羞愧，羞愧呐！”汪清海低着头忏悔，“七年前老爷把我派来扁壶镇，是因为我犯了错事，他想让我来这儿历练一番做出点成绩再唤我回去的。但我辜负了老爷的期待，今日甚至让少爷您看到了我的丑态，唉！这扁壶镇真是忒不安宁了！”
“不过还好有少爷出手替我摆平这样一桩小事，老奴以茶代酒，敬您一杯。”汪清海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喝完以后，汪清海或许是自觉羞愧难当，又忍不住打量祁元茗，喃喃道，“瞧着少爷您又长高了些许吧，身量是彻底展开了，您那功法真是没得说，一定要我评价两句的话，只能说，您都快赶上老爷他年轻那会儿的风采……”
那双老目对祁元茗的注视中包含着热情、欣赏、慈爱、感恩、期待这一类复杂的情感。
陪坐在一旁的三号证人饭天景感觉自己后背上爬满了鸡皮疙瘩。
饭天景这几年间大致跟着祁元茗见过三、四次祁守宿，她从来没在祁守宿身上看过这般热切，一时恍惚，想到底是这个突然出现的胖叔叔是祁元茗他爹，还是那笑容看着就不怀好意的老头才是祁元茗他爹。
饭天景虽然被汪清海的眼神震得脊背发寒，但听得全神贯注。
反观刘客舟与祁元茗就没饭天景这般认真。刘客舟或许是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而祁元茗的举止里竟然也透出了几分不在意，如此要紧事情当头，他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多喝两口茶。
饭天景甚至通过余光发现此人还夹了一块山楂糕吃——饭天景磨了磨牙，在心底暗骂祁元茗，骂他不懂得尊老爱幼。
刘客舟看到了饭天景这小动作，觉得很是有趣，他冲着饭天景笑笑，做鬼脸逗她，结果惹得饭天景更为生气。
饭天景一气之下打算将刘客舟与祁元茗归为同一类人，无情无义冷血动物。但又觉得有些差别，刘客舟也有可能只是没有脑子没心没肺，与祁元茗还是有些差别。
饭天景还在那给祁元茗与刘客舟标三六九等的时候，汪清海都已经自顾自地谈起祁元茗五岁时的趣事了。
汪清海忆起往昔，他那眼泪水似乎又有泛滥的势头，他说：“少爷您可能还在怨老奴，老奴当年也不想将您不练书法跑去玩蛤蟆的事儿禀报给老爷的，但人在屋檐下身不由己啊。”
祁元茗先前总觉得汪清海这人装神弄鬼、层层伪装，难以看透。不过汪清海方才那句话倒是一下子点醒了他。
在行动上，汪清海布局慎重，出手迅捷，甚至不惜拉下老脸朝自己磕头赔罪，也希望他们今晚能够入住汪园、作陪宵夜。
在言辞上，汪清海一直说今晚他们所遭遇的不过是“一桩小事”，可这会儿又东拉西扯之余还状似不经意地抱怨了一句“扁壶镇忒不安宁”。
再言，祁元茗五岁的时候就在悬壶峰上练剑了，哪有过被祁守宿逼着学书法的事儿？就更别提不练书法跑去玩癞蛤蟆了，这事听着可荒唐，祁元茗认为只有饭天景才做得出。
回想起汪清海夸张的行动，只在他们面前才会挤出来的眼泪，UＵ看书 wｗw.uukansｈｕ.ｃom以及谈话间的暗示，祁元茗终于明白了汪清海这般装相的缘由。
正房屋内有两个伺候饭食的婢女，屋外有两个从衙门那儿跟来的亲兵、一个在厨房与正房之间来回跑动帮忙上菜的小厮。祁元茗催动剑识，用剑意往更外面探了一圈，确认了五十步以内再没有其他人。
祁元茗意会后便立刻行动起来。
他先是掏出自己的袖剑，一把插在桌板上，袖剑的大半截瞬间没入了厚实的黑木桌子，桌子上的八宝箱被一把小小的袖剑振飞，而他的杀气与木桌的“悲鸣”更是把屋里屋外的人都吓到了。
饭天景手忙脚乱地护住了自己的那两份八宝箱，刘客舟在那儿嚼花生米看热闹，没打算出手帮忙祁元茗料理目前的局面，他只负责保护饭天景即可。
祁门红出鞘。先是使出一式无茗剑招·甘味回，反手持剑，手腕翻转，以刀背从后方击中了两位婢女的脖颈，力道与角度正正好，两位婢女一同合了眼，瘫软在地。
紧接着静步闪回，祁元茗只用三步就蹿到了正房之外，故技重施，用一招“甘味回”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倒三人。
祁门红归鞘。祁元茗已经又回到黑木桌子前喝茶了。
既然已经出手，那就没必要与汪清海在言语上有更多周旋。祁元茗打断了汪清海的惊诧，直言道：“时间不早了，我已经替你解决了你所担心的隐患，现在可以敞开窗说亮话了。”
“长夜漫漫，若这会儿你还有所顾忌，把那些东XZ着掖着——那就看你到底想救多少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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