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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声线雄浑中气十足，短短几个字竟震得李钰耳膜生疼。
这便是内力？看来当世尊崇武道并非没有道理。待逃出生天，定要恶补一下相关的信息。
“见过奉王。”顾谦浅浅拱手，不卑不亢，“大周历代皇帝陛下入四圣书院都需徒步，奉王这般行径，岂不太失礼了吗？”
“念顾谦先生之名声，四圣书院之地位，本王本不应如此。可本王丢了样东西，还听说和贵书院有关，这可不好。少了他，本王寝食难安呐！”
“哦？本院不缺诗书笔墨，亦不缺忠义孝悌和赤子之心，只是不知奉王也对文道的东西感兴趣？”
片刻沉默，杨隆显然注意到了堆放尸体的板车，再次发难：“顾先生，这都是你书院的儒生？”
“惭愧，为国捐躯，死得其所。在下身为院长，有义务让他们入土为安。难道奉王想让他们曝尸荒野不成？”
“先生言重了，死者为大。不知先生选何风水宝地行安葬之事？”
“古云魂归故里，当然是送回各自的家乡。”
“这些儒生来自五湖四海，可是个费时间的活。莫非先生要亲自去做？”
“呵，奉王明知故问。”顾谦冷声道，“难道在下能活着离开京师不成？”
杨隆也不避讳：“先生果然是个明白人。那么是由这位女儒生代行咯？”
“在下独女顾诗诗。诗诗，可来见过奉王？”
顾诗诗应付道：“见过奉王。”
“好，果真女中英豪，比那些庸脂俗粉强了百倍。”
杨隆又称赞了数句，但在李钰听来都显得漫不经心。虽不曾看见他的神态，但也隐隐感觉得到，自发现板车起，他的注意力就不曾离开过。
此时的微妙平衡完全样仗着顾谦的身份，能让杨隆压抑着不动粗足见分量。可惜的是，这条大腿短期内应是没法抱到了。
嗯，抱他高手女儿的大腿也还凑合......
“奉王，若没别的事，便让小女去安顿他们吧。你来此，应还有别的事找在下商议吧？”
见杨隆犹豫，顾谦赶忙敦促顾诗诗：“好生安葬，切不可懈怠！起行吧！”
板车刚动，便听杨隆断喝：“且慢！本王要验尸！”
“如何验？莫非还要扒了他们的衣物，如此羞辱不成？”顾谦冷哼一声。
“不用这么复杂，刺上几剑便可！”
卧槽？
好你个逆贼，这手补刀跟谁学的？都说反派死于话多，这人不按套路出牌。
李钰手心渗出冷汗，就连驱车的马儿都被这横生的杀气惊扰，嘶鸣躁动。
“什么？”顾谦是真的动怒了，“自古以来四圣书院讲求忠义孝悌，奉王竟要鞭我书院儒生的尸，未免太过分了吧！”
杨隆的手下已有数人准备拔刀，利刃与刀鞘摩擦的声响不断。
顾谦见对方手下蠢蠢欲动，继续怒斥：“好你个杨隆，屠戮皇室已是不忠不义，现在竟胆敢在四圣书院亵渎圣贤教诲？本念及李氏已然消亡，天下不可无主，本院是否要拥能人继承大统。现在看来，是老夫多虑了，你连老夫一起杀了吧！”
“先生方才说什么？”杨隆闻言立时收敛戾气，急忙招呼随从“都把刀收起来，谁让你们乱动的？”
见顾谦怒而不语，又急切追问：“先生方才说什么？”
“奉王明明听得清楚！”
“先生此言当真？”杨隆说出心中顾虑，“若有四圣书院相助，民间便不会有诸多非议，确能省去不少麻烦，立不立李氏倒也没那么重要了。可儒生遍布天下，各有想法，先生这般行事必不能让他们尽数信服。如此......”
顾谦冷笑地道：“若老夫殉国，京师四圣书院便名存实亡，天下儒生势必与奉王你不共戴天。到时中原各方势力都可以此为据起兵讨逆，这后果普天之下任谁都无法承受吧。但若得到四圣书院的拥护则全然不同，各路诸侯将按兵不动，零星造反的儒生或江湖势力，奉王难道应付不来？”
“好，先生所言极是。既如此，本王必给四圣书院的儒生们一个体面。”杨隆喜不自禁，所得收获已超出预期，“都让开，放行！”
话到此处李钰已然明了， 这个世界继承大统之人武力强悍只是标配，还需得到四圣书院的认可，难怪顾谦有信心用如此明目张胆的手段救人。
不止如此，激起天下儒生的非议为日后李氏皇族的王者归来埋下了伏笔。得到中原四大书院的支持便更有可能汇聚多方势力的力量，这样就有对抗杨隆的希望。
可如此做等同于分担了叛贼的罪名，杨隆大概率会将脏水尽可能地泼到顾谦头上，甚至在不久后，天下人会说是他为了一己私欲做了内奸，这才导致李周的覆灭。
顾谦是在拿自己和四圣书院的名声做赌注换取时间，无论最终成败，他终将万劫不复。
马车缓缓起步，躺在尸堆里的李钰心情复杂。客观地说，表姐还是给他留了缓冲的余地，有顾谦这么个人物帮他渡过难关。
终结乱世，做起来远比想象中更难。
少年紧闭双眼，无力再想。
虽然好像什么都没做，但至少算是平稳破局。不过是背负了莫大的期待，欠下了天大的恩情。如大石压在胸口，沉闷不已。
也罢，先好好睡一觉吧，古言一将功成万骨枯，后面要做的事还很多。
夜色下，圆冕少女驾着满载尸首的马车缓缓驶出城门。待行出一段距离后，且听“驾”地一声，向北疾驰而去。
皇城大殿中，杨隆招呼来左右，附耳交代了几句后遣散了所有随从。他独自抚摸着龙椅，终于按耐不住缓缓坐下。
他看着北方，邪邪一笑：“信义固然重要，但殿下不死，朕心难安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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