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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这年，郝仁没有走出迷茫，反而陷入了更深的沼泽。
先是，那让他觉得欣喜的砖房，给他带来了无尽的耻辱。
那栋四层的砖房里住着六户人家，除了姑姑和叔叔两家，还有另外四家一起合租的人。其中一个中年女人独占了一楼最大的那个房间，二楼住着三户人家，三楼住着姑姑和叔叔两家，四楼是阁楼，现在只住着他。
其实四楼本来是堆放杂物用的，不能用来住人的，但是姑姑和叔叔各自都拖家带口，就只能收拾出阁楼，让他和姐姐住。
他以前也没觉得住阁楼有什么不好，阁楼实际上也有两个房间，虽然比较小，门窗具备。有个独属于自己的房间对他来说已经最好了。
可是现在，在他一个人实际上占着阁楼后，那个一楼的中年女人开始频频发难。
那个中年女人好像是姓陈，就以陈某称呼她吧。
陈某在确认姐姐不会再入住后，立马把从电视上购买的一堆劣质家具搬到了姐姐住的房间。姐姐没带走的东西，也被陈某挑挑拣拣，能用的留下，不能用的丢垃圾桶里。仅仅半天，那个房间就面目全非，不再是姐姐原来收拾的整洁模样。
等到姑姑、叔叔下班回来时，陈某已经鸠占鹊巢，安然享用起那个房间了。等到他下班时，姑姑让他什么都别管，回自己房间睡觉。
他生气，甚至捏紧了拳头，可是，他没权利将拳头打出去。
其实自从他和姐姐住进来之后，陈某就各种找茬。今天嫌弃姐姐不买水果孝敬她，明天指着他的爆炸头说他不务正业，后天说姑姑占便宜，自家有了四口人还不够，还要带俩来占空间。
他不止一次见到，这个陈某辱骂姑姑。她骂姑姑好占便宜，明明她只有一个人，姑姑四个人，她们出的房租钱却是一样的。可明明，她独占着第一层楼，大厅的空间她也占了一半，姑姑一家住的房间只有她房间的一半大。
他想顶嘴，帮着姑姑骂回去。可是姑姑每次都反过来骂他，让他闭嘴回房间去。
他那时不懂得姑姑的不易，不知道这陈某是房东的秘密情人，不知道姑姑自家有难念的经，他只觉得姑姑胆怯，然后甩脸上楼。他没看见身后姑姑脸上的悲戚，也不知道姑姑曾在砖房外不远处的大石头旁洒下多少泪水。
他没出房租钱，姑姑不占理，所以对于陈某占了阁楼另一间房，他只能沉默，只能松开拳头，关上吱嘎的门，然后躺回自己的窝。
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夏天到来后，这个陈某晚上就一直在阁楼睡觉，不再睡一楼那空间又大采光又好的房间。他只当她脑子有病。
隔着墙躺着这么一个人，他开始觉得拧巴，哪哪都难受。之前是姐姐，他只觉得心安，觉得有亲人在旁真好。现在，只剩下吞了苍蝇的膈应和恶心。
他也开始觉得住阁楼其实很不好。夏天太阳炙烤着房顶，阁楼的房间会非常闷热，这种闷热直到晚上也难消。他每次躺下时，都会觉得自己裸露的皮肤直接粘在了凉席，刚刚洗的澡是白洗了。
他有一次甚至被一条蜈蚣咬了脖子。那蜈蚣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直接给他来了一口。自此每天睡前他都要掀开凉席四处看看，提防又藏着这个毒家伙。
所以，在这样的环境中，陈某还要上来住，他只觉得，她是疯了。
然而，她比他能想象的还要疯。
十八岁生日第二天，UＵ看书 www.uｕkanshu.com郝仁下班后买了一个大西瓜带回家。西瓜三毛一斤，又大又红，他觉着姑姑肯定喜欢。到家后姑姑正好也刚下班，他就把西瓜切成了块，装在篮子里。姑姑取了两块后，就让他把剩下的送上楼，跟楼上的邻居们分享。
邻居们普遍下班晚，睡得也晚，他一一敲门分享，等给叔叔一家分完后，还剩下一小块。
他肯定不想给陈某拿去，就拿起西瓜咬了一口，把最甜的那部分吃了。正准备叼着西瓜下楼时，嘴里的西瓜被楼梯上的一只手抢走了。
是陈某。她抢走西瓜后就送进嘴里咬了一口，刚好咬的是他咬过的地方，留下一句“小帅哥，可真甜”，就施施然上了楼。
疯子。
他下楼把篮子用水冲洗了放好，之后在三楼的厕所洗了澡才回到自己房间。他再次忍着闷热入睡，鼻尖伴着一股奇怪的香味。自从隔壁住了这疯子，就一直有奇奇怪怪的香味从门缝里透进来。
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这一晚，稍稍奇怪于隔壁怎么会有奇怪的声音。这女人一天天在搞什么幺蛾子，吵得人不得安宁。他终于睡着，出奇地沉。
等到半夜被热醒，他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只是把脚边皱起来的凉席弄直后，又沉沉睡去。
早上醒来时，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没穿。更为难以说出口的是，他的某个地方十分疼痛，还沾着奇怪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再迟钝也反应过来，自己发生了什么。只是，跟谁说呢……此时此地，他唯一能做的是，默默流泪，楼下还有其他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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