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种传言 —— 离苦（1）(1 / 1)

关于阿龙第二种类型的传言，充满了诡谲神秘之感，这种类型的版本相对较多，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个版本是这样的：

小张载着老王和婴儿来到了采石场的卫生站，一路上婴儿急迫的哭喊声从未间断，这让小张有些心烦意乱。这领头的巡视员小张和老王是同村，今年才二十六岁，身材不高，穿着却很利落，袖口总是挽着，半截精壮的小臂露在外边，显示出年轻人充沛的精力和特有的干练。头发不长，整齐的梳着一个偏分，戴着一副窄框眼镜，又总是给人留下一种斯斯文文的印象。小张前年刚结婚，两口子特别恩爱，父亲死得早，只有母亲和一个大哥。自从去年母亲被远在南方打工的大哥接走看孙子去，家里就剩他们小两口过日子。别看他年纪轻轻，采石场里大多数人都叫他小张，可说话办事却是沉着稳重，顾全大局，又是采石场中为数不多的“读过书的人”，所以屡获提拔，没几年便当上了“领头”。

临下车前，小张回头再次叮嘱老王说：“老王，我跟你说的你都记住了没有？一会等上面人来了，好好把话说清楚，这都是有定数的事，你别再胡思乱想了，知不知道？”说完，见老王目光凝滞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否听懂了他的话，便将眉头皱得更紧了，下车点起一支烟，对老王说：“你先去吧，就按我说的，我在这儿等会上面的人。”可刚一说完，又把烟往地下一扔，“哎，算了算了，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一大早，卫生站里的人不是很多，短促而强烈的啼哭声瞬间回荡在空旷的大厅内，几乎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来。正对大门有个窗口，是类似挂号登记的地方。小张拉着老王走过去，从窗口往里看，只见屋内有一名半敞着白大褂的护士，靠坐在椅子上，雪白色T恤衫上的“邓丽君”，正风情万种地向他招手。这个护士看样子可能还不到二十岁，明显是个新来的，披散着过肩的长发，没有带帽子，湿漉漉的像是刚刚洗过头，这时正扭着头聚精会神地看着角落里的电视——是一部最近非常火的刑侦剧。小张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面孔，轻轻咳嗽了一声，说了句：“您好。”

年轻的护士转过头来，眼神明显还停留在电视的剧情中，有点慌乱，下意识地抖了抖头发，这才注意到从窗口前这个斯斯文文、看样子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身后传来的啼哭声。这让她更加慌乱，连忙问道：“您有什么事？”

“是这样，这是咱们采石场上的司机老王，他今天早上在石堆上面发现了一个婴儿，这不赶紧给送来了。我已经让人跟上面汇报了，应该一会儿就有人过来处理，现在您先安排给这孩子检查检查，大清早在外边发现的，看看别给冻坏了。”小张不急不慢地说。

这几句话一说，可把这位年轻的护士吓了一跳，赶忙从屋里跑出来，顺着声音一眼就看到老王怀抱中这个用一件脏兮兮的背心儿裹着身子，四肢在背心儿里挣扎蠕动着的婴儿。此时婴儿一张褶皱的小脸已经完全被灰土覆盖，一声声强烈饱满的哭喊从两片微微撅起的嘴唇形成的缝隙之中爆发出来，却像是蕴含着无穷的力量。眼前这一幕让小姑娘一声惊呼，上前拉着老王就往检查室走，边走边把所有她看到的医护人员全都喊了过来。

“怎么回事？哎呦！怎么弄成这样了？”这时候，来了一个看上去年纪较大的医生，看到眼前的情况，也被吓了一跳。“快把孩子放在床上，谁是孩子家属？”医生一边拿出一副听诊器挂在耳朵上，一边问道。

这时，孩子已经被护士从老王的怀中接过放在了床上，老王却好似丢了魂儿一样呆立在原地。小张见状，只能再次把刚才的话向医生又叙述了一遍，然后说道：“您看，我们这也是早上刚捡的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您先给看看，我们就先回去干活儿了，一会儿上面的人就过来。”

“那怎么行！”医生头也没回，在婴儿身上不断地摸索着，说道：“既然是你们带来的，你们就得负责。”在给婴儿做了简单听诊，并用药棉轻轻擦了擦脸蛋之后，这才转过身对着两个人继续说：“我给这孩子听了听，目前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但还是得做一个全面的化验检查，我们这儿基本都是处理外伤的，没这个条件，得到县里医院去做，你们赶紧去登个记，我给你们派车。”

听了医生的话，小张脸上显露出为难之色，正在踌躇间，一回头看到单位的领导从门外走了过来，赶忙转身迎了过去，把领导挡在门外。

“小张，怎么回事啊？”领导见小张从屋子里出来，便率先问道。

小张向领导打了个招呼，便把一早发生的事，简明扼要又清清楚楚地叙说了一遍，然后道：“您看，现在这情况就是这样，这边要咱们跟着去县城医院，您也知道老王这个人，平时就神神鬼鬼的，这一早上给他吓得够呛，整个人都木了，依我看就先让他回去吧，别到了县里再胡说开什么，倒给咱们找事。那边我跟着过去就行。”

领导听着屋内传来的啼哭声，想进去看看，又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对小张说：“确定是捡来的吗？”

“确定，可不是捡来的，当时在场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小张肯定地回答道。

“那就行，别出什么事，就依你说的，让老王先回去，找人看着点他，我跟你赶紧去医院吧。”

说罢，办好手续，又派人把老王送走，一行人便一起来到了县里的医院。村里的采石场作业平日里难免出些意外事故，所以和县城医院已经有了专门的通道，用于紧急救治那些受了重伤的人员。这些年来什么样的伤病情况都有发生，无论是折胳膊断腿，还是什么隐性疾病导致的突发昏厥，来来回回也抢救过不少人，所以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可这一次送来的这个就像红土堆里刨出来的泥人、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哭叫着的婴儿，实在是让大家吃了一惊。

“好家伙，你们这是挖出来一个产房是吗？”一个年轻的医生说了一句不合时宜的玩笑，并没有减轻在场的紧张气氛，婴儿的啼哭声持续不断，只是嗓音有些沙哑了。

“他们说是早上在石堆上面发现的弃婴，”跟来的医生指了指小张他们，继续说道：“我给他看了看，没有发现明显外伤，呼吸也比较正常，还需要咱们这边赶紧做个全面检查。”

“喂东西了吗？”医院里的人问。

“没做检查我们不敢喂啊。”

医院里的医生将婴儿接过来，开始着手做全面检查，并吩咐他们去买些婴儿奶粉和奶瓶，以及一些专用的棉被等用品过来。

小张刚刚按要求买回所需用品，就看到几名警察向这边走了过来。

“你们是采石场上的人？”一名警员开口问道。

“是啊。”小张看到警察，有些惊讶地说。

“有人报案，说你们拐带婴儿，跟我们走一趟吧。”

原来，卫生站的那位年轻护士，目睹了斯文深沉的小张，神情呆滞的老王，以及他怀中挣扎哭喊的婴儿，让她竟以为自己误入了某犯罪组织开设的黑石场，无意间卷入了什么“拐带婴儿”之类的犯罪活动中，居然在他们刚一走，就偷偷报了警，并把自己的想象在电话里言辞凿凿地和盘托出。

警方接警之后，非常重视，一边和上级请示，一边火速兵分几路：一路来到了卫生站，对报案人进行了解；一路赶往采石场，对事发地进行封锁，为之后的搜查做准备；一路去了经营采石场的办公区，进行相关调查；最后这一路便来到了县城医院，准备对当事人进行讯问。

还没等一头雾水的小张回答，问话的警员看到不远处走过来一名中年男子，便叫了一声：“李队！您在这儿啊，找了您半天，出案子了，上面让您负责呢。”

眼前走过来的这个中年人，中等身材，微微有些发胖，一层与他这个年龄状态很不相称、浓密发亮的黑发紧贴在头皮上，五官面貌都很平常，本应是那种混在人群之中绝对不会引起你注意的人，可就只是鼻子稍显大了一点，皱纹稍显深了一点，而且每次他的出现，往往还没有看到他的人，就首先传来他一连串的咳嗽声。

这个人便是此地最“著名”的刑警队长老李，不仅是因为“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子”，还有就是因为他在一起特大绑架纵火案中，面对熊熊烈火和近乎疯狂的嫌犯，毫不犹豫地冲进大楼，并最终控制住嫌犯，及时找到了被困人员的位置。之后他又在大火中奋不顾身冲出一条路，将人质全部安全救出，为此被授予了“三等功”。李队没有结婚，父母前几年相继离世，自此孑然一身。那次英勇救人，似乎并没有给他造成什么身体上的损伤，这让他觉得自己有如神助，之后工作起来便更加拼命。只是从那时候开始便不断严重的咳嗽，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困扰着他，让他不得不时常来医院复查。

在经过简短询问之后，李队初步了解了情况，说道：“先等等，看看孩子怎么样了。”

一会儿，一名护士要走了之前让买的婴儿用品，又过了大约一个钟头，那个护士终于怀抱着婴儿，跟着一位医生一起走了过来。

“什么事也没有，非常健康。”医生开门见山地说，“就是一直哭闹，没完没了，真是奇怪，哪来那么大劲头儿，刚给他喂了点奶，猛喝了几口，然后就像充满了电似的，又提高了嗓门儿。目前看，身体所有指标都正常，就是这不停的哭闹是个问题，不知道是不是精神上受到了什么刺激，如果是那样，我们这儿可就看不了了，得去市里面想办法了。”

就在这时，只见那婴儿拼命地挣扎着四肢，似乎想要挣脱棉被的束缚。突然，一只小手真的从棉被里挣扎了出来，竟伸起一根手指，仿佛使劲向某个方向指着，同时用尽全力，发出了刺耳的尖声哭叫。大家不由自主的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发现这个婴儿竟赫然指着李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