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秩序、爱与真知（14）(1 / 1)

忽然之间，洞外一阵嘈杂之声打断了潘多拉的思绪，她朝洞外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的黑影伫立在洞外。这时，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说道：“出来吧，你这个魔鬼！你看看，这是谁？”

“这好像是我弟弟的声音。”潘多拉心想，然后她仔细看向洞外，却震惊地发现，原来竟是那“天下第一勇士”！“他怎么会来到这里？”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潘多拉，此刻却看到了插在“天下第一勇士”咽喉上的尖角，和还在从中不断流淌下来的鲜血！

突然，潘多拉感觉手上一阵冰冷，她转头望向怀中的男孩，却发现他的眼中，竟充满了绝望的恐惧！

造火师已经命人将领袖和潘多拉捆绑起来，押送到了山前。他要在下个“雨时”过后，在这里生起一团火，在所有族人面前，将这个“恶魔”活活烧死。可是此时，造火师又独自想起了心事。刚刚，就在他躲在“天下第一勇士”尸身的后边，窥探到领袖眼中的恐惧时，他心满意足地笑了。可是当他再一转头，一张无比明媚诱人的面孔，便出现在他的眼中。

现在，造火师的心中只有那张美丽绝伦的脸。他早就忘记了她是自己的姐姐——或者说他根本毫不在意，贪婪的淫念已经在他的心中燃起熊熊欲火，他想如今自己已经是整个族群的最高统治者，他理应得到族群的一切，包括这个族群中最美的女人！

此时，所有族人都已经聚集了起来，黑压压望不到边际。在处决“恶鬼”——那个曾经的领袖之前，造火师还暗自准备了一件隆重的“圣物”，未来他这个领袖地位的稳固，将完全依靠这件“圣物”的力量。

这是在造火师大举围攻家园的前夕，他那时也已经效仿领袖，养成了独自休息入睡的习惯。忽然，金光罩体的众神之父宙斯来到了他的梦中。他从未见过宙斯，可他却认为这是他即将取得胜利，夺取领袖地位的征兆。他急切地向宙斯问道：

“即将发动的这场战争，我会不会赢得最终的胜利，登上领袖的位置？”

宙斯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是的，胜利将属于你。”

造火师兴奋极了，可是这时宙斯却又说道：“然而，胜利之后，你将无法顺利成为领袖，你的族人将推翻你的统治。”

这句话让造火师火热的心一下子降到了冰点，他沙哑着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先知已经使所有人的心都产生了彻底的变化，他们不会再像曾经那样纯净。这种变化让他们开始多疑，开始感到恐惧，进而变得贪婪、愤怒。他们学会了欺骗狡诈，无视凶暴残忍，最终他们会相互残杀，那时候整个族群也将就此灭亡。”说到这儿，宙斯冷笑一声，看着造火师接着说，“哼，你自己岂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你以为你夺取了领袖地位之后，就不会再有第二个你，第三个你了吗？他们依旧会步你后尘，继续发动变乱，永世争夺下去，直至灭亡。”

造火师已经听得一声冷汗，他跪倒在地，祈求宙斯解救的办法。

只见宙斯将手中的权杖轻轻一挥，造火师的身前便出现了一汪翡翠般碧绿色的液体，随后宙斯说道：“这是神域之上，我亲自命人用生命之泉酿造的圣水，名为‘酒’。凡人喝了它，就会将心中所有的情感全部融化，再次回到那种虚无的状态。只有这种办法，才能阻止即将发生的灾难。”

造火师看着眼前的“圣水”，闻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强烈气味，这种气味让他顿时心神恍惚。之后，宙斯又告诉他，他已将这种“圣水”融进了雨中，并教会了他提炼酿造的方法。他再次拜倒，叩谢宙斯的恩赐。

当造火师睁开双眼从幻梦中醒来，他还感觉自己脑中有些眩晕。他急忙召集人手，将梦中宙斯所教之法，传授给他们，并让他们立即开始着手酿造，装入竹筒之中，等到他夺取领袖之位以后，便要让全族之人共饮。

此刻，造火师已经登上了山前的高台，一众族人顿时鸦雀无声。造火师环视人群，满意地笑了笑，然后高声说道：“所有族人，你们听着，在全能全知的火神引领之下，现在我们已经战胜了邪恶的先知，俘虏了那个杀死我们领袖的恶鬼，我们即将用火神赐予我们的熊熊之火，让这个‘恶鬼’灰飞烟灭，为我们伟大的领袖报仇雪恨！”说到这儿，全体族人爆发了山呼海啸的愤怒呐喊，他们恨不得立刻冲上前来，将这个‘恶鬼’生吞活剥。

许久，呐喊声才渐渐止歇。造火师又开口说道：“族人们，‘雨时’就要到了，我们暂且让这只‘恶鬼’再苟活片刻。如今，我们族群又恢复了和平，我身领火神的使命，会竭尽全力，带领全体族人再次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不久之前，我又请求神灵恩赐，为我们所有族人从神域之上，取来了这‘无上圣水’，这种‘圣水’的名字，就叫作‘酒’。现在，我就要将它全部分享给你们，喝了这种‘圣水’，你们也将像我一样，获得神明的眷顾，我们的族群将永世繁荣不息！”说完，他就命人将竹筒里香醇清冽的美酒，一碗碗地分给了全体族人。

族人听说这是天上的神灵之物，都兴奋异常，争先恐后地将酒灌入腹中。没一会儿的功夫，整个族群开始变得东倒西歪，大家似乎都陷入了虚幻之中，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如同梦中的呓语，又过了一会儿，便都真的酣睡过去。造火师看到此种酒水的效果竟能如此迅速，便纵声狂笑起来。这一刻，他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未来他将安安稳稳地坐在领袖的位置上，永远享受这至高无上的权利。他禁不住这美酒传来的阵阵令人迷醉的幽香，便舀了一大碗灌了下去，不久便也呼声大作。

而此时，在人群之中，唯独有一个人没有喝下眼前这碗酒，而是偷偷将它泼到了地上，又装着其他人的样子，仰面躺下合眼假寐。

过了很久，造火师率先苏醒过来，他擦了擦身上的雨水，此时彩云已经散去，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是崭新的。他无限满足地伸了个懒腰，看到族人还都在沉睡，便急匆匆独自来到了领袖与潘多拉身边。

他看着眼前这娇艳欲滴的美人，真好似百爪挠心。刚才在睡梦之中，自己不知道已经和她几番云雨，现在来到她的面前，真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发泄胸中的兽欲。

忽然，潘多拉媚眼一翻，娇声说道：“你就想一直这么捆着我？”

造火师被这撩人的眼神一扫，浑身骨头都酥了，他笑得合不拢嘴，连忙一边说道：“是我糊涂，是我糊涂！”一边解开了潘多拉的绳索。

潘多拉站起身，又朝着造火师看了看，然后嫣然一笑，说道：“哎，我明白你的心思，其实……其实我何尝不想……哎，只不过……”

潘多拉每句话只说一半，似说明而又未说明，弄得造火师一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他跑过去一把搂住了潘多拉，大声说道：“你说，只要你能和我在一起，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潘多拉仰靠在造火师的怀中娇声媚笑，而就在造火师要采取下一步行动之时，潘多拉却轻轻推开了他，沉着脸将目光向领袖那边扫了一下，然后说道：“等等，那他呢，他怎么办？”

造火师这才想起，领袖还被绑在旁边。在他心中，领袖余威仍存，要不是领袖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他一定不敢就这么独自走过来，当着他的面对潘多拉大肆轻薄。可是即便如此，他一颗被欲火点燃的心立即冷却了下来，他知道只要领袖一刻不死，自己这最高之位就休想坐得踏实。

造火师也把脸阴沉下来，对潘多拉说道：“他是‘恶鬼’的化身，必须得死，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除此之外其他一切事我都依你。”

谁知潘多拉听了他的话，竟然“扑哧”一笑，说道：“你以为……你以为我会为他求情？哼，你也不用跟我说什么‘恶鬼’的，那些说给族人们听就好了。我天天在他身边，难道他是人是鬼我还能不知道？其实，我早就受够了这个老东西的折磨，你看他现在，哪里还有半分原先的模样？你要怎么处置他都随你，我可不管，只不过我想……”

造火师闻听潘多拉并不是要以领袖的性命交换，又见她竟然早就不愿再和领袖一起，立即大喜过望，连忙说道：“那好，那好，你说，你想要什么，凭我如今的地位，还有什么能满足不了你吗？”

潘多拉收起笑脸，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也知道，当初我来到这里，正赶上领袖开创家园的紧要关头，那时虽然我每天跟在他的身边，族人也都尊敬我为领袖的妻子，可是总还是少了些什么。而现如今，你又要在这种地方让我胡乱依了你，你把我当成了什么？”说到这儿，潘多拉露出生气的样子，可薄怒中还带着三分媚态。紧接着她又说道，“再说了，领袖当初算是至高无上了，现在你忽然接替了他的位置，你想族人们能一下子把你当成领袖那样看待吗？要想让族人服你，要想让他们知道你不仅要取代他的位置，还必定要超越他那时的荣耀，你就必须做出点改变！就说眼前那座高台，当初领袖就是在那里举行的祭祀大典，如今你也站在那里，你能高过他吗？要我说，你应该站到山顶上去，那里才是我们家园的最巅峰！到那时，我也要和你一起站上去，让你在全体族人的头顶，正式宣布我将成为你的妻子，而你也才算真正在族人心中获得了至高无上的地位！”

造火师听了潘多拉的话，欢喜得无以复加，他想不到潘多拉竟然比自己手下所有人都更精明智慧。她说的每一句话，全都击中了他的心坎儿，尤其是让他站到整个族群的巅峰，他恨自己之前怎么就没想到！接着他又想，潘多拉才貌双绝，能得到她的辅助，自己日后更加高枕无忧了。而领袖身边一直守着这样的佳人，却还沦落至此，看来真的是神明在暗中相助自己了！

造火师叫醒所有勇士，让他们立即开辟出一条山路，又叫来几个人吩咐了一番。此时造火师的话便是要绝对奉行的命令，所有勇士全部动身，不一会儿便回报说，通往顶峰的路已经准备好了。

这时所有族人也都已经转醒。他们眼望着造火师与潘多拉带着大队人走上了山顶。站在这山巅之上，造火师眼望着脚下蝼蚁般的人群，感觉整个人都飘向了空中。他将潘多拉领到身边，然后对着山下大声喊道：

“族人们！现在是时候了！我们要奉火神之命，将这害死我们领袖的‘恶鬼’投入到烈火之中，我们要为我们的领袖报仇雪恨！”

造火师的声音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再次激起了所有人的愤怒，他们又开始纷纷呐喊起来。造火师见状，便向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便向下面挥了挥手。

这时，只见山下高台处，一群人抬着刚刚准备好的两根圆柱形木桩，将它立在了高台之上，又在旁边堆起了干草——这是刚刚造火师在安排开山路之后，又吩咐人准备的，他想既然自己已经登上了族群的巅峰，那就让领袖在他的脚下——在领袖自己曾经指挥族人的地方，身受这烈火之刑。造火师要让所有族人都清楚，曾经的领袖已经灰飞烟灭，如今自己才是这里最高的统治者！

这两根圆柱形木桩，以“十”字的形状固定在了一起，然后几个人架起了萎靡在地的领袖，将他双手分别用尖细的石锥钉在了横梁的两头，使他整个人也摆成了个“十”字的形状。领袖在木桩上将头耷拉在一侧，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这是造火师在塑造火神形象之后不久，亲手设计出来的酷刑——在将人钉在十字木桩上之后，或晒至干裂而死；或沉入水中窒息而死；或将十字木桩固定在一处，引来几只小型野兽，让木桩上的人看着自己从腿和脚开始被一点一点啃食干净；又或者像现在这样，在下面点起一团火，将上面的人活活烧死。造火师在让人用乱石砸死了那第一个出来质疑自己的人之后，便想到了这种方法。他发现，要让人恐惧，让人彻底服从自己，光是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还不够。他要让所有族人亲眼看见、亲耳听见那些反对者在他们面前痛苦地挣扎、绝望地哀嚎。他要让这些反对者在临死前对他发出乞求——不是求生，而是求死！

这时，山下早已群情激愤。几个手拿火把的人走上前来，在木桩下围成了一圈。随着造火师一声高呼，这几个人同时将火把扔进了干草堆。数十条火舌猛然间便蹿了起来，熊熊烈火转瞬之间便将绑在木桩上的领袖吞没。

潘多拉冷眼看着烈火中的领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可是，此时她的心里却难忍悲痛——不是因为领袖，而是因为这个为了领袖不惜牺牲自己的人——她心里非常清楚，眼下正在烈火中挣扎的，并不是真的领袖！